脑海中那场惊天动地的神妖大战渐渐平息，但残留的金铁交鸣之声、法则碰撞的余波，依旧在临清的真灵深处回荡不息。
孙悟空那桀骜不屈的身影，杨戬天眼洞彻虚妄的神威，以及最后那决定性的金刚琢一击，都如同烙印，让他对这个世界顶尖力量的存在有了更直观、更震撼的认知。
然而，震撼归震撼，仰望完星空，终究要脚踏实地。
孙悟空与杨戬的胜负，老君的法宝，天庭的威严，对于此刻藏身于南瞻部洲一隅、修为不过炼精化气境界的临清而言，都太过遥远。
那是九重天上的风云变幻，而他，只是山林间一只苦苦挣扎求存的羚羊精。
将那些遥不可及的念头压下，临清重新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自身的修行上。
见识过真正的力量，才更知自身渺小，提升实力的愿望也愈发迫切。
他依旧以张道陵留下的“正一道法”为根基，每日勤修不辍，导引灵气，锤炼法力，绘制符箓。
初期，进展颇为顺利。
正一道法中正平和，讲究根基扎实，与他稳固真灵的需求不谋而合。
体内那涓涓细流般的法力日益壮大，对天地灵气的感应也越发敏锐。
他甚至能绘制出一些效果不错的“辟谷符”、“净衣符”，使得生活便利了许多。
山洞周围的小范围内，他凭借几张粗浅的“预警符”和“迷踪符”，倒也营造出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的修为渐渐逼近“炼精化气”的顶峰，试图向“炼气化神”境界迈进时，问题便开始出现了。
“炼气化神”，关键在于以精纯法力滋养魂魄，凝聚神念，使得阴神或阳神初具雏形，从而具备更强大的感知力和施展更复杂法术的基础。
这对于拥有洪荒残魂、本质上是“神”重于“形”的临清而言，本应是相对容易的一步。
然而，每当他尝试按照正一道法的法门，引导法力上行，温养识海，冲击那层无形的壁垒时，总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和排斥感。
法力流转到某些特定的经脉节点时，会变得躁动不安，甚至隐隐有逆流的趋势。
他的识海，那承载着洪荒真灵的核心之地，对于这股带着浓郁“人道”气息的法力，似乎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触。
第一次冲击瓶颈时，他只是感到心烦意乱，法力涣散。他以为是心不静，便更加努力地观想太清，默诵静心咒。
第二次尝试，滞涩感更强，法力在经脉中左冲右突，带来阵阵刺痛，眼前甚至出现了些许幻觉，仿佛看到无数模糊的人影在诵经、在祈祷，那股浓郁的香火人道的意念，让他这异类之魂感到阵阵不适。
第三次，他强行冲击，结果法力骤然失控，在经脉中疯狂窜动，喉头一甜，一口带着淡金色的血液猛地喷出！
周身气息瞬间紊乱，好不容易凝聚的法力险些溃散！
一股暴戾、烦躁的情绪如同野火般从心底升起，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走火入魔！
临清心中大骇，连忙停止运功，全力收敛心神，以强大的真灵意志强行压制住暴动的法力和翻腾的气血。
足足调息了三天三夜，才勉强将伤势稳定下来，但经脉的损伤和心神的损耗，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恢复的。
他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望着洞顶，眼中充满了疲惫与一丝茫然。
“为何会如此……”
他喃喃自语。
张道陵留下的法门绝对正宗，他自己修炼也足够刻苦，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甚至反噬自身？
他仔细内视，反思每一次冲击瓶颈时的细微感受。
那是一种根植于生命本源的排斥感，仿佛水与油，看似可以暂时混合，但终究难以真正交融。
“人教功法……人教……”
临清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事实，如同冰水般浇醒了他。
正一道法，乃至当世流传的大部分玄门正统功法，其根源，是太上老君为“人族”量身打造的道统！
其核心要义，是契合人族肉身经络、魂魄特性以及人道气运的！
无论是观想、行气路线，还是对“正气”、“功德”的理解，都深深打上了“人”的烙印。
而他临清，是什么？
他此刻是羚羊之身，是披毛戴角的灵兽！
他的经络结构、魂魄波动、生命本源，与人族有着天壤之别！
即便他拥有洪荒真灵的见识，可以强行理解甚至模仿人教功法的运行，但到了需要性命交关、深入魂魄本质的“炼气化神”阶段，这种根本性的差异就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像一件为人类量身定做的华服，穿在一头羚羊身上，或许看起来勉强合身，但一旦需要做出复杂的动作，必然会处处掣肘，甚至撕裂布料。
他之前能够顺利修炼到炼精化气顶峰，一方面是因为此阶段更侧重于灵气积累和肉身淬炼，对魂魄本质触及不深；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他洪荒真灵强大的掌控力，强行“驯服”了这部分法力。
但越往后，对功法与自身契合度的要求就越高，这种“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甚至是有毒的。
“原来……症结在此。”
临清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之前还自嘲守着宝山乞讨，如今看来，这宝山虽好，却并非为他这类“异类”所准备。
强行修炼，轻则进度缓慢，事倍功半，重则就像刚才那样，走火入魔，经脉尽毁！
现实是如此残酷。
他好不容易才凭借这正一道法站稳脚跟，看到了些许希望，转眼间前路又似乎被堵死。
难道灵兽精怪之流，在此界就真的没有通天大道吗？
只能依靠本能吞吐日月精华，缓慢积累，或者去修炼那些隐患重重的妖族功法、魔道邪法？
不甘心！
他临清，曾也是洪荒先天生灵，岂能因肉身所限，就断了道途？
他挣扎着起身，感受着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和有些萎靡的真灵，知道不能再盲目闭关冲击了。继续强行修炼正一道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必须找到适合灵兽修行之法……或者，找到能够弥补、甚至转化这种本源差异的机缘。”
临清目光坚定地望向洞外。
闭关苦修之路，暂时走到了尽头。
他需要再次出发，去游历，去探寻，去撞那冥冥中的仙缘。
收拾起简单的行囊，临清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居住许久的山洞，毅然转身，再次踏入了茫茫山林。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的明确，道途也渐渐清晰。他要寻找到适合自身的修行之路。
他不再刻意避开妖族聚集之地，反而开始有意识地探寻那些传闻中有大妖盘踞的险山恶水。
他也留意着人族修士的交流，希望能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关于某些上古异兽传承、或者佛门点化护法、亦或是某些能改善根骨、纯化血脉的天材地宝的消息。
前路漫漫，希望渺茫。
南瞻部洲广袤无边，适合灵兽的高深传承，岂是那么容易寻到的？
这一日，他行至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之畔，忽见远处妖云滚滚，煞气冲天，隐约有激烈的打斗声和呵斥声传来。
临清心中一动，收敛气息，悄悄靠近。
只见江面之上，一只体型巨大、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片的鲶鱼精，正挥舞着钢叉，与数名脚踏法剑、身穿统一道袍的人族修士战在一起。
那鲶鱼精妖气磅礴，显然道行不浅，但那人族修士似乎结成了某种剑阵，剑光闪烁，配合默契，竟将那鲶鱼精逼得节节败退。
“兀那妖孽，竟敢在此兴风作浪，吞食过往船客，今日我‘清水观’弟子，便替天行道，斩了你这祸害！”
为首一名中年道士厉声喝道，剑诀一引，一道凌厉剑光直取鲶鱼精心口。
临清藏身暗处，冷眼旁观。
这类人妖争斗，在此界实属寻常。
他本不欲插手，正准备悄然离去，以免惹祸上身。
然而，就在那鲶鱼精即将被剑光洞穿的刹那，它竟猛地张口，吐出一物！
那并非什么法宝，而是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布满水锈的黑色铁牌，牌子上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古篆符文。
鲶鱼精嘶吼道：“你们这些牛鼻子欺人太甚！俺老鲶不过是吃了几个血食，有何过错？此乃俺祖上传下的‘覆海令’！你们若敢杀我，他日覆海大圣归来，定叫你们好看！”
“覆海大圣？”
那几名清水观弟子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滞，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而藏身暗处的临清，在听到“覆海大圣”四个字，尤其是看到那黑色铁牌上模糊符文的瞬间，真灵深处那件一直沉寂的时空至宝，竟然……再次不受控制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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