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震动愈发剧烈，覆盖其上的厚重玄冰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顶端那冰晶漩涡旋转得近乎疯狂，散发出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将整个幽暗的洞窟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的冰冷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正在苏醒，从祭坛深处弥漫开来，压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羽面色凝重，身形再次后退十余丈，暗冰意剑悬于头顶，吞吐着凛冽的寒芒，太虚领域收缩至极致，在周身形成一层几乎肉眼可见的扭曲屏障。他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祭坛的异变，心中念头飞转。是击杀幽影族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还是这座祭坛本身，就是一个等待特定条件激活的古老装置？
“咔嚓——轰隆！”
终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祭坛表面最厚实的一层玄冰彻底崩碎，化作漫天冰晶四散飞溅！冰晶击打在洞壁和地面上，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有些甚至深深嵌入坚硬的岩石之中，可见其崩碎时蕴含的力量何等巨大。
冰屑落定，祭坛的本体终于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种非金非玉的黑色石材，材质细腻温润，却散发着比玄冰更加深邃的寒意。上面镌刻的符文不再是缓缓流动，而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急速闪耀、组合、变幻，构成一幅幅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光图，仿佛在演绎着某种宇宙至理。祭坛顶端，那冰晶漩涡的中心，黑暗愈发深邃，隐隐传来空间被极度压缩扭曲的嗡鸣。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或能量爆发并未出现。祭坛在彻底显露后，震动反而渐渐平息，那疯狂旋转的漩涡也慢慢稳定下来，只是散发出的光芒和空间波动依旧强烈。一种奇异的寂静笼罩了洞窟，只有祭坛符文流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以及陈羽自己沉稳的心跳声。
陈羽没有放松警惕，意剑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祭坛。这一次，没有了玄冰的阻隔，他的感知更加清晰。他“看”到了祭坛内部那复杂到极点的能量回路，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空间法则。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在祭坛的最核心处，他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古老的……意志残留！
那意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带着一种亘古不灭的坚韧。它没有敌意，反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悲凉，以及……一丝微弱的期待？
就在陈羽的感知触碰到那股意志残留的刹那——
一道模糊的、由无数冰晶光点凝聚而成的虚影，自祭坛顶端漩涡中缓缓浮现。虚影看不清面容，只能大致看出一个人形轮廓，周身流淌着与祭坛同源的冰冷光辉。
“终于……又有人……能触及此地了……”一个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意念，直接传入陈羽的脑海。这意念古老而疲惫，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但表达的意思却清晰可辨。
陈羽心中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以意念回应：“你是谁？这座祭坛又是何物？”
“我……是守坛之灵……亦是被封于此的……一缕残魂……”虚影的意念波动着，似乎每传递一个信息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此坛……非祭坛……乃是‘定界枢’的一部分……用以……稳定……连接两界的‘星络’……”
“定界枢？星络？”陈羽捕捉到这两个关键词语，立刻追问，“连接哪两界？此地异变，古道崩毁，是否与此有关？”
虚影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回忆极其久远的事情。“连接……‘炎阳界’与此……‘碎星荒原’……古道……本是星络显化……畅通之时……两界往来……文明交融……”
炎阳界？碎星荒原？陈羽瞬间明了，赤岩部族的先祖，果然来自那个所谓的“炎阳界”，而脚下这片土地，名为碎星荒原。这定界枢和星络，便是维持两界通道稳定的关键节点和路径。
“至于异变……”虚影的意念中透出深深的悲意与一丝恐惧，“非是天灾……乃是……‘他们’……来了……”
“他们？”陈羽目光锐利如剑。
“来自……‘永夜深渊’的……掠食者……”虚影的意念变得有些紊乱，“冰冷……吞噬……扭曲……他们找到了星络的薄弱点……发动了侵袭……为了阻止星络被彻底污染……掌控……我辈……不得已……引动定界枢本源……冰封了此段星络……也冰封了……我们自己……”
陈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如此！赤岩古道（星络）的崩毁，并非自然灾变或能量失控，而是一场惨烈的跨界战争！这所谓的“永夜深渊”的掠食者，想必就是类似幽影族，或者更强大的、掌握着毁灭性冰寂之力的存在！而这座祭坛（定界枢）的守护者，在无法抵御入侵的情况下，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自我冰封，将与入侵者连接的这段星络彻底冻结，以阻断敌人的渗透和掌控！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此地充满了与界门同源却充满毁灭意的冰寂之力，以及那些被瞬间冰封的远古遗骸！
“幽影族……便是‘永夜深渊’的爪牙？”陈羽联想到刚才的战斗。
“是……也不是……”虚影的意念更加微弱，“幽影……只是仆从……真正的‘他们’……更可怕……我们当年……也只是……勉强封住了……他们渗透过来的……先头部队……”
先头部队？陈羽瞳孔微缩。仅仅是先头部队，就逼得这定界枢的守护者不得不采取同归于尽般的冰封策略？那“永夜深渊”的本体，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这与他追寻的界域之门，又有什么关联？难道界门之力，也吸引了这些可怕的掠食者？
“如今……冰封……即将消散……”虚影的意念带着焦急，“定界枢的力量……在万载封禁中……已近枯竭……‘他们’的气息……再次活跃……必须……在封印彻底瓦解前……要么……彻底修复星络……重启定界枢……要么……就必须……有新的力量……能继承守护之责……或者……彻底……毁掉它……”
虚影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陈羽心上。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无意中，他闯入了一个关乎两个世界命运的古战场遗迹！这座祭坛，既是一个巨大的宝藏（蕴含高等空间法则和能量），也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封印瓦解，强敌来袭）。幽影族的出现，证明“永夜深渊”的触角从未停止探寻这里。
“我该如何做？”陈羽沉声问道。是冒险尝试修复这古老的定界枢，获取其力量与知识？还是果断将其摧毁，以绝后患？抑或……置之不理，远走高飞？但后者显然不可能，界门印记与此地共鸣，他已被卷入其中。
“你的力量……很奇特……与冰封本源同源……却又……更加纯粹……包容……”虚影的意念仔细感知着陈羽，“或许……你有一线可能……理解定界枢的法则……但……需要时间……而时间……不多了……”
虚影开始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我……残存之力……只能……再维持封印……很短的时间……并将……定界枢的部分核心符文……传承于你……如何抉择……在你……”
说完，不等陈羽回应，那虚影骤然崩散，化作一道极其精纯、蕴含着大量复杂信息的蓝色流光，猛地射向陈羽的眉心！
陈羽下意识地想要抵挡，但意剑传来的感知却告诉他，这道流光并无恶意，只是纯粹的信息传承。他略一迟疑，选择了接受。
“轰！”
海量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识海！那是关于定界枢构造、星络原理、空间法则的庞杂知识，虽然只是残篇，但其深奥程度远超陈羽目前的理解范畴！同时涌入的，还有一股精纯却带着悲壮意志的古老能量，这能量与他体内的太虚冰魄玄力并不排斥，反而隐隐有融合的趋势，似乎在缓慢地提升着他玄力的质与量，尤其是对空间法则的亲和度！
传承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结束。陈羽站在原地，闭目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有细汗渗出。这信息量太大了，即便以他玄王境的魂力，也感觉识海有些胀痛。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祭坛顶端的光芒已经黯淡了许多，空间波动也趋于平缓，但那种“封印正在缓慢失效”的感觉却更加清晰了。虚影彻底消失，那古老的意志残留似乎也随着传承的完成而消散。
洞窟内恢复了死寂，只有祭坛符文还在不知疲倦地流转，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悲壮。
陈羽看着这座沉寂的祭坛，目光复杂。他获得了一份巨大的机缘，但也接下了一个更加沉重的担子。修复定界枢？谈何容易，那需要极高的空间造诣和海量的能量，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摧毁它？且不说能否做到，这毕竟是连接炎阳界的通道，或许也是赤岩部族回归故乡的希望。置之不理？强敌环伺，封印将破，他恐怕很快就要直面“永夜深渊”的威胁。
“看来，暂时是离不开这碎星荒原了。”陈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当务之急，是尽快消化这份传承，提升实力，同时密切关注祭坛封印的状态，并防备幽影族乃至更强大存在的再次来袭。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祭坛，转身朝着洞窟外走去。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闭关消化这次惊人的收获。这赤岩古道的深处，隐藏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他的异界之旅，从这一刻起，真正与一场跨越了万古的时空恩怨纠缠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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