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案将那个哭笑不得的豆沙包,放回了蒸笼里。
他盖上盖子。
拎起整个竹制蒸笼。
他的动作平稳得可怕,手腕没有一丝颤抖,仿佛那里面盛放的,真的只是十二个刚出炉的街边早点。
然后,他拉开了厨房的门。
门外。
地狱扑面而来。
尖啸的警报声化作实质的音浪,冲击着耳膜。
血红色的旋转灯光,将每一张惊惶的脸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里,汗臭、硝烟味与濒临极限的恐惧,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们紧贴墙壁,冰冷的枪口指向每一处阴影。
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闸门封死了所有通路,将这里变成了一个被焊死的钢铁棺材。
白案就这么拎着一个蒸笼,走了出来。
他与这片沸腾的混乱,宛如两个世界。
“白案!”
姜老第一个吼出了他的名字。
老人双眼充血,整个人因为极致的愤怒与焦急而剧烈颤抖。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白案手中那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竹制蒸笼上时,他满腔的怒火,瞬间冻结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想咆哮,想质问,想揪住白案的领子问他是不是彻底疯了。
但他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白案的姿态太过平静。
那不是逃避现实的疯癫,也不是自暴自弃的绝望。
他只是在做一件他认为必须做的事。
他拎着他的作品,去赴一场无人能懂的宴席。
就在此时,一名通讯兵手脚并用地扑到姜老面前,声音尖利到变调。
“报告姜老!抓到了!我们抓到了一个!”
姜老猛地回魂,一把攥住通讯兵的衣领:“谁?!”
“飨宴法庭的人!一个低级的‘传菜员’!他在外围布设概念陷阱,被我们的干扰力场意外捕获了!”
这个消息,是一针强心剂。
姜老脸上的死灰消退了些许,声音嘶哑地命令:“人呢?立刻送去审讯室!马上审!我要知道他们这次的‘菜单’!林珂的位置到底安不安全!”
通讯兵的脸瞬间垮掉,声音艰涩无比。
“审了……没用。”
“物理和精神手段都试过了,那个家伙……他像是在享受折磨,甚至在给我们的审讯技巧打分!”
姜老的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废物!”
他正欲亲自前往,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带我去。”
姜老身体一僵,机械地转过头。
白案不知何时已站到他旁边。
他另一只手,还从蒸笼里拿出了一个雪白的包子,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气。
那副悠然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像是在某个惬意的清晨逛公园,而不是身处戒严的军事基地。
“你……”姜老太阳穴的青筋一根根贲起。
“我需要他尝尝新菜。”白案说。
……
AAb临时据点,地下三层,重刑审讯室。
冰冷的合金墙壁光滑如镜,只有强光灯从天顶垂直打下,将中央那张焊死在地上的金属椅,映照得一片惨白。
椅子上,捆着一个年轻人。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穿侍者马甲,身上满是电击与拷问的焦痕。
但他脸上,却挂着一种病态而满足的微笑。
他用鉴赏艺术品的目光,打量着面前两名大汗淋漓的AAb精英审讯员。
“两位,力道尚可,但缺乏美感。”年轻人用咏叹调般的语气开口,“痛苦,是需要细品的佳酿。你们太急了,像两个只会用脚踩烂葡萄的农夫。”
“闭嘴!”一名审讯员一拳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年轻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看,恼羞成怒。多么廉价的情绪。你们永远无法理解‘飨宴’的伟大,你们只是……粗糙的食材。”
吱呀——
审讯室厚重的铅门被推开。
姜老阴着脸走进来,身后,跟着那个拎着蒸笼的厨子。
审讯室内的三人,同时愣住。
两名审讯员是困惑。
而被捆着的年轻人,则是好奇。
他的目光在白案的主厨服和手中的蒸笼上来回扫视,眼中的病态愉悦,变得更加炙热。
“哦?这是什么?AAb的后厨也想来分一杯羹?”年轻人嘲弄道,“打算用美食感化我?别天真了,你们的‘烹饪’,在我们眼中,是孩童的戏耍。”
白案没看他。
他径直走到金属桌前,将蒸笼“砰”的一声放下。
揭开盖子。
那股混合了剧院尘埃、廉价油彩和墨水纸张的诡异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密室。
所有人都闻到了。
这味道不难闻,甚至带着一丝甜腻的诱惑,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拨动了每个人心底名为“表演”的弦。
两名审讯员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而被捆着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僵硬。
白案从蒸笼里,取出一个豆沙包。
包子顶部,面团的褶皱天然形成了一张哭与笑交织的诡异脸谱。
“尝尝。”
白案将包子递到年轻人的嘴边。
年轻人死死盯着那张脸谱,一种源自概念深处的警兆让他浑身发毛。
但他随即嗤笑出声。
“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他张开嘴,带着满不在乎的挑衅,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味道最好别让我失望,厨……”
他的话,断了。
松软的面皮与甜腻的豆沙,在他口腔中融化。
下一秒。
年轻人的身体剧烈一颤。
那张始终挂着嘲弄的脸,瞬间分崩离析。
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哭了。
不是啜泣,而是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嚎啕。
仿佛积压了一个世纪的委屈、悲伤、悔恨,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呜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后脑勺疯狂撞击着椅背,发出砰砰的闷响。
两名审讯员和姜老,彻底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精神攻击?可为什么感觉这么……伤心?
然而,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年轻人哭着哭着,身体竟不受控制地扭动起来。
他的手脚在束缚带里疯狂舞动,不是挣扎,而是在……跳舞。
一种极尽怪诞、滑稽、又饱含悲伤的舞蹈。
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咏叹调的哭腔高声唱了出来。
“城西那个‘悲伤喷泉’的陷阱!是我做的!”
他双手做出一个拧动阀门的夸张动作,脸上泪水纵横。
“我把一百个失恋者的眼泪,混进了高压水管里!谁碰了那水,就会想起一生中最痛的背叛!呜哇哇哇!我真是个天才般的混蛋啊!”
他时而痛哭流涕地忏悔,时而又眉飞色舞地炫耀。
整个人,成了一个精神分裂的顶级戏剧演员,正在上演一出荒诞的独角戏。
审讯室里,只剩下他的忏悔。
姜老和两名审讯员,呆滞地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而那个“传菜员”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双腿在椅子上蜷缩起来,模仿着一只狗的样子,声泪俱下地哭喊着:
“还有东区宠物店那只会说谎的金毛!也是我干的!”
“我喂了它一整块‘谎言面包’!”
“它现在说的每一句‘我爱你’,其实都是在骂它的主人是白痴!我对不起那只狗!我不是人!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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