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易的洞府内,一片寂静。
他并未急于服用那枚星云蕴道丹,也未立刻深研《混沌初解》玉简中的浩瀚信息。他深知根基的重要性,此次秘境之行,虽有机缘,但更多的是心性的冲击和灵力的消耗。当务之急,是彻底消化这段经历,将收获沉淀为自身扎实的底蕴。
他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清净守一诀》缓缓运转。不同于以往的流畅,此刻灵力流转间,隐隐带着一丝历经混沌洗礼后的厚重与凝练。心神沉入识海,不再刻意去思考什么,只是如镜面般,映照回顾着秘境中的点点滴滴——与赵乾的争辩、古阵中的联手、混沌中的迷失与坚守……
这是一种“复盘”,亦是《清净守一诀》所倡导的“观照”自身。渐渐地,那些经历仿佛被剥离了情绪的外壳,显露出内在的道理与感悟。他对“静”与“动”、“秩序”与“混沌”、“自我”与“外物”的理解,在无声无息中加深。
数日时间,悄然而逝。当蓝桥易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神光内敛,气息愈发沉静深邃,仿佛一汪深潭,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难以测量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对灵力的掌控更加精微,心神也更加坚韧通透。
“是时候去听听明心师兄的课了。”蓝桥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明心师兄授课天马行空,往往于不经意间蕴含深意,对他梳理感悟或许大有裨益。
道宗传法堂,今日的气氛却与往常有些不同。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担忧或愤慨。
“听说了吗?凌霄阁的人在外面放话,说道宗弟子在秘境中使诈,抢了他们的机缘!”
“何止!金光寺那边也有风声,暗示我们道宗行事霸道,不顾同道之谊!”
“哼!分明是他们自己没本事!打不过桥易师兄,就想泼脏水!”
“就是!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王昊和赵大牛也在人群中,见到蓝桥易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桥易,你出关了?正好,外面都快翻天了!”王昊语气带着不满,将外界流传的风言风语简单说了一遍。
赵大牛气呼呼地挥着拳头:“那群坏蛋,打不过就耍赖!要是让俺碰到,非再揍他们一顿不可!”
蓝桥易听完,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意外。这在他的预料之中,赵乾和慧明那般心性,吃了大亏,绝不会忍气吞声,舆论造势是必然的第一步。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蓝桥易淡然道,“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我道宗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只要宗门信我们,师长护我们,外界的流言蜚语,不过是蚊蝇嗡鸣罢了。”
他的镇定感染了周围的弟子,大家躁动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桥易师兄说得对!我们问心无愧!”
“有守拙师叔和清漪师姐在,怕什么!”
这时,一阵慵懒的哈欠声传来,只见明心师兄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传法堂,宽大的道袍松松垮垮,仿佛刚被人从被窝里捞出来。
“吵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明心师兄有气无力地走到堂前蒲团上坐下,打了个更大的哈欠,“天又没塌下来,就算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你们这群小萝卜头急什么?”
他这话虽不靠谱,却奇异地让堂内最后一丝紧张气氛消散了。众弟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日不讲经文,不说法术。”明心师兄半眯着眼,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仿佛梦呓,“睡觉……哦不,是神游太虚,观想万物。”
他让众人放松身心,闭上眼睛,然后开始用一种缓慢而飘忽的语调描述:“想象你们是一颗种子,埋在黑暗的泥土里……外面有风雨,有虫鸣,或许还有路过的人说这颗种子发不了芽……”
他的话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引导着弟子们的意念。蓝桥易依言闭目,很快沉浸其中。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颗种子,感受到了泥土的包裹,听到了外界的嘈杂(正对应了如今的流言蜚语),但内心深处,却有一股生命的本能在静静积蓄力量,不为所动。
“……种子不管外面说什么,它只是默默地吸收水分,扎根深处……直到有一天,破土而出,见到阳光……那时,曾经的黑暗和嘈杂,都成了它成长的养分……”
明心师兄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他睡着了!
然而,堂下的弟子们,包括蓝桥易,却无人发笑,反而个个面露思索之色,甚至有所感悟。明心师兄这看似荒诞不经的“梦中授课”,恰恰暗合了当下道宗面临的处境和应有的心态——不为外物所动,坚守本心,默默成长。
蓝桥易心中豁然开朗。外界风雨,不过是修行路上的杂音,重要的是自身道心的坚定与成长。道宗之“道”,在于内在的强大与从容,而非外在的虚名与争辩。
课后,蓝桥易对着已然熟睡的明心师兄恭敬一礼,悄然离开。他心中更加平静,对未来的风波,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刚走出传法堂,清漪师姐的传音便到了他耳中:“桥易,来执事殿一趟。凌霄阁和金光寺的使者,到了。”
蓝桥易目光一凝。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平静地朝着执事殿走去。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恐怕不再是同龄弟子的争锋,而是来自其他宗门高层的质询与压力。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外界真正认识一下,何为道宗之风。
(第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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