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遁光划过天际,日夜兼程,半月之后,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诡异景象,逐渐占据了整个地平线。
那并非是寻常的山脉或荒原,而是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
天空在此处仿佛被无形的巨刃切断,阳光到了这片区域的上空,便诡异地扭曲、黯淡,最终彻底消失,使得那片大地永远笼罩在一片昏沉与灰暗之中。更深处,则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漆黑,如同泼洒的浓墨,即便是修士的灵目也难以穿透分毫。
那就是无光魔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深渊地缝,而是一片被“他化自在天魔主”的力量彻底污染、规则扭曲的广袤区域。其核心区域,才是真正吞噬一切的魔渊入口。
尚未真正踏入,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降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而腐朽的气息,隐隐约约,似乎有无数细碎的低语、诱惑的轻笑、绝望的哭泣直接在心神深处响起,试图撩拨起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与恐惧。
“收敛心神,运转清心法诀!”玄玑沉声提醒,周身自动泛起一层清辉,将那些无形无质的心神侵蚀隔绝在外。其余五人亦是各展手段,凌绝峰剑意凛然如冰,玄禺道韵清光流转,石磐气血阳刚灼热,玉明子和云瑶则祭出清心宁神的符箓与法宝,共同构筑起一道坚实的心神防线。
他们降低遁光,落在了一片荒芜的、呈现出一种病态灰黑色的丘陵地带。这里已是魔渊的外围区域,按照宗门讯息,道宗在此设立了前哨据点。
前行不过数十里,一片简易却散发着坚韧道韵的营地出现在眼前。营地由某种能一定程度上抵御魔气侵蚀的“镇魂木”搭建而成,外围布置着清心、辟邪的阵法,光芒流转,将周围灰暗的气息排开少许。
几名身着道宗巡天司服饰的弟子正在营地外围警戒,他们脸色都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警惕,显然长期驻守此地,对他们而言是极大的煎熬。
见到玄玑六人靠近,尤其是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精纯磅礴的道宗气息,警戒弟子们明显精神一振。为首一名金丹期的执事快步迎上,恭敬行礼:“可是玄玑师叔祖及诸位师叔(师伯)?弟子巡天司执事赵明,奉玄枢长老之命,在此迎候!”
玄玑微微颔首:“赵执事辛苦,情况如何?”
赵明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回师叔祖,情况很不乐观。魔渊外围的‘蚀魂黑雾’仍在缓慢扩张,其内传出的魔音越发猖獗。近日已有三支巡逻小队失联,最后传回的讯息都充满了混乱与癫狂……而且,我们发现了一些凡俗国度乃至修真城镇的修士、凡人被魔音诱惑,主动走入黑雾的痕迹,他们……恐怕都已凶多吉少。”
他指着营地远处那片翻滚的、仿佛有生命的浓郁黑雾,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黑雾不仅能侵蚀法力,更能直接污染神魂。一旦深入,各种幻象丛生,心魔迭起,防不胜防。玄枢长老带领几位元婴师叔在更前方建立了一道防线,但也只能勉强阻挡黑雾扩张,无法深入。”
正说话间,营地中央一座最大的营帐帘幕掀开,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面容清癯却带着深深倦意的老者走了出来,正是坐镇此地的道宗长老,化神中期的玄枢子。
“玄玑师弟,你们终于到了!”玄枢子看到玄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依旧是凝重。
“玄枢师兄。”玄玑等人上前见礼。
进入营帐,玄枢子布下隔音结界,直接切入正题,他的描述比赵明更为详细和严峻。
“魔渊异动远超预期。根据古籍记载和之前的监控,他化自在天魔主的低语虽能诱惑生灵,但范围与强度有限。可如今,其力量辐射范围扩大了数倍不止,更可怕的是,它似乎能‘精准’地捕捉并放大每个生灵内心最脆弱、最渴望的部分。”
玄枢子语气沉重:“有弟子渴望突破瓶颈,便在幻象中得遇‘上古传承’,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有弟子思念亡故亲人,便‘重逢’于幻境,甘愿沉沦;甚至有人只是心生一丝对权力的贪念,便在幻象中登临绝顶,号令天下……最终,他们的神魂都被魔渊吞噬,成为了壮大天魔主力量的养料。”
“我们尝试过多种清心、镇魂的阵法与法宝,效果甚微。那魔音与幻象,仿佛源自我们自身,除非道心真正圆满无瑕,否则难逃其扰。”玄枢子叹了口气,“宗门传讯,言及你或有应对之法?”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玄玑。陨星山海之行,玄玑展现出的能力,尤其是那净化星辰魔气的手段,让他们抱有一线希望。
玄玑沉吟片刻,道:“应对天魔主,外力辅助固然重要,但根本仍在己心。我于听雨崖化神时,曾明心见性,对自身之道有所领悟。或可尝试以自身道境,引动星钥之力,凝聚‘心灯’,照亮己身,暂御外魔。”
这是他结合自身双婴之道、星辰之力对负面能量的净化特性,以及明心见性的感悟,初步构想出的法门。星钥能净化星辰魔气,而心魔从某种意义上看,也是一种能量形态的负面意念,或许能起到作用。
“心灯?”玄枢子等人面露疑惑与期待。
玄玑不再多言,示意众人护法,随即于帐中盘膝坐下。他屏息凝神,意识沉入丹田。星辰元婴与道法元婴再次浮现,不再追求融合攻击,而是以一种平和宁静的姿态,共同观想。
一点灵光,自道法元婴眉心亮起,那是他明心见性时照见的“本我”灵光。与此同时,怀中的星钥碎片传来温热,一缕纯净的、带着安抚与净化意味的星辉融入那点灵光之中。
渐渐地,在玄玑的识海深处,一盏古朴、虚幻的灯盏凝聚成形。灯盏似由星光与道纹交织而成,灯芯处,那点融合了本我灵光与星辉的“心火”静静燃烧,散发出温暖、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
这光芒并不照耀外界,只映照玄玑自身的识海与心湖。光芒所及之处,那些因靠近魔渊而悄然滋生的细微杂念、隐晦欲望,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心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坚定,外界的魔音低语虽然依旧能听到,却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再也无法撼动其心志分毫。
玄玑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澄澈,仿佛能倒映出人心。
“此法……或可一试。”他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宁静力量。
帐内众人看着他,虽无法直接感知那“心灯”,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玄玑身上气质的变化,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仿佛找到了定海神针般的沉稳与通透。
玄枢子长老眼中爆发出精光:“好!有此法门,我等深入魔渊,便多了一分把握!”
然而,玄玑却微微摇头,目光投向帐外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语气凝重:“心灯初燃,尚需锤炼稳固。而且,魔渊核心,恐怕远非外围可比。我等需做好万全准备,方能踏入那真正的……无光之地。”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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