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诊所后院静得只剩虫鸣。美芽哄着小幸运睡熟,替她掖好被角,指尖划过女儿柔软的发顶,心里的牵挂却翻涌不止。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起身,轻轻敲响了老默的房门。
门没锁,一推便开。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烟味,老默坐在桌前,指尖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眉头紧锁,眼底是化不开的忧郁。
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蒂,有的还冒着微弱的火星,映得他脸色愈发沉郁。
“你怎么来了?”老默闻声抬头,看见美芽的瞬间,立刻摁灭了手里的烟,顺手将装满烟蒂的烟灰缸挪到窗边通风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老默,你到底怎么了?”
美芽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及的瞬间,却是一片冰凉,“今天老张一脸沉闷地来寻你,之后你就一直沉默寡言,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对不对?”
她瞥了眼大开的窗户,晚风带着凉意灌进来,烟味已散得差不多,便起身走过去轻轻关上,又拉了拉窗帘,将夜色隔绝在外。
“美芽,确实……发生了点事。”老默看着她关切的眼眸,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替她拢了拢肩头的碎发,动作依旧温柔。
美芽重新坐回他身边,肩膀轻轻靠着他的胳膊——这些日子的朝夕相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庇护,习惯了这份安稳的依赖。
“到底是什么事?你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老默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满是挣扎,最终还是艰难地开口:“美芽,我可能……要对不起你了。”
“你说什么?”美芽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刚刚还带着暖意的指尖瞬间僵住。
老默看着她骤然失色的脸庞,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却还是狠下心说下去:“老张今天来,是说……她病了,病得很重。她身边没别人,孤零零一个人,我……我不能不管。”
美芽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握着他的手缓缓松开,指尖无力地垂落在腿上。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不用说对不起。她是你的妻子,这事你该管的,我明白。”
眼泪早已在眼窝打转,稍稍一动,便要滚落。
“美芽,真的对不起,我失言了。”老默的声音带着沙哑,“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和幸运,可现在……”
“不是你的错。”美芽打断他,抬手擦干眼角的湿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对我和幸运的好,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
“美芽……”老默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一边是相处多年的前妻,一边是满心牵挂的母女,左右为难,却终究无法坦然放下任何一方。
美芽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衫。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老默,你安心去照顾她吧,她比我更需要你。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幸运。”
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
美芽吸了吸鼻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执拗:“最后,我想再问个问题,这个问题,一直在我心里搁了很久。”
“你说。”老默也正了正神色,他知道美芽此刻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心里的委屈怕是早已泛滥。
“那天我大出血,命悬一线,是你给我做的手术,把我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美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是诊所的全科医生,怎么会做那种妇科急症手术?还有诊所后院那间锁着的手术室,我从来没见你用过。”
老默的眼神暗了下去,脸上的情绪复杂起来,带着伤痛与愧疚:“你真想听?”
“想。”美芽重重点头,眼底带着一丝决绝,“今晚不问,怕是以后就没机会再问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只是同事了。”
老默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缓缓开口:“我跟你提过,我和我妻子的事,对不对?”
美芽点点头,屏住了呼吸。
“其实我以前,是市里医院的妇科医生。
”老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堪回首的痛楚,“常年泡在诊室和手术室里,总觉得自己能守护所有孕妇和孩子。可偏偏……我没能护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她当年也是意外摔倒,导致流产,大出血的时候,我就在手术室里,却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甚至……没能保住她的子宫。
她恨我,恨我这个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亲人的医生。
可其实,我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亲手将自己的孩子从子宫里摘除……那是我的孩子,已经成型的孩子……”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踏进过手术室一步。”
老默的声音带着颤抖,
“后来我辞了职,接手了这家小诊所,特意关掉了妇科诊室,后院那间手术室,也一直锁着,成了我心里不敢触碰的伤疤。
直到那天你大出血,情况危急,送医院根本来不及……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那扇尘封多年的门。”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老默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美芽看着他痛苦的侧脸,心里的委屈忽然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疼。
原来,这个一直温柔守护着她的男人,心里藏着这么深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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