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的血腥味三天都没散干净。徐凤年坐在望舒的小木床边,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小家伙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白天他听见厮杀声哭了很久,南宫哄了半天才睡着。
“他好像做噩梦了。”南宫的声音带着沙哑,她刚给伤兵换完药,指尖还沾着草药的苦味,“刚才蹬了好几次腿,嘴里喊着‘枪’。”
徐凤年伸手,轻轻按住望舒乱动的小脚。孩子的脚心还很软,不像他的脚,早就磨出了一层硬茧。“等他醒了,我教他握木枪。”他低声说,“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知道什么时候该举起,什么时候该放下。”
天没亮,徐凤年就去了黑风口的战场。温华还在那里清点伤亡,看见他来,把半截断刀扔过来:“北莽溃兵跑了,但斥候说后面还有大股援军。赵武守左翼时中了一箭,现在还昏迷着。”
徐凤年捡起断刀,刀面上的缺口还留着他枪尖戳出的痕迹。“让伤兵撤进密室,”他说,“把望舒的小木枪也藏进去,还有南宫绣的那些平安符。”
“你想干嘛?”温华皱眉,“你要带主力去追?”
“不追。”徐凤年望着峡谷深处,“他们想引我们出去打,咱们偏守。让弟兄们把峡谷两侧的巨石凿松,再备上滚木和火油——他们敢进来,就把这峡谷变成他们的坟场。”
布置防务的间隙,徐凤年总抽空跑回营盘。望舒醒了就缠着他要“大枪”,徐凤年便找了根结实的桑树枝,削成枪杆的模样,顶端裹上棉布。小家伙举着“枪”在帐里跑,嘴里喊着“杀”,却总在撞到南宫时刹住脚,奶声奶气地说“娘,疼”。
“不是所有时候都要‘杀’。”徐凤年蹲下来,握住他的小手,让桑树枝轻轻点在地上,“你看,地上这些蚂蚁,它们不打架,才能搬得动比自己大的虫子。就像营里的叔叔们,不一起扛滚木,怎么挡得住骑兵?”
望舒似懂非懂,把桑树枝往地上戳了戳,没戳到蚂蚁,倒戳中了自己的脚趾,疼得咧嘴。“疼!”他吸着鼻子说。
“对喽,”徐凤年笑了,“你戳蚂蚁,蚂蚁会疼;你跟人打架,人也会疼。不到万不得已,别让枪尖对着人。”
黄昏时,斥候来报,北莽援军在峡谷外扎营了。徐凤年站在了望塔上,看见远处的篝火像撒在地上的星星。望舒被南宫抱在怀里,也学着他的样子眺望,忽然指着那些篝火说:“灯。”
“是灯,”徐凤年说,“但这些灯照不亮路,只会烧房子。”
望舒把小脸贴在了望塔的木栏上,小手指着营盘的方向:“家,灯亮。”那里,南宫她们藏身处的灯火确实亮着,微弱却安稳。
徐凤年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忽然敞亮——所谓守护,不就是让家里的那盏灯,一直亮着吗?管他外面有多少烽火,只要这盏灯不灭,孩子们就知道,哪里是该回去的地方。
他握紧了腰间的梅子青枪,枪杆上的缠枝莲被血浸得发黑,却在暮色里透着股韧劲。明天的仗还得打,但此刻,怀里有儿子的体温,远处有妻子的灯火,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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