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轩辕青峰终于醒了。帐外传来士兵们搬运物资的动静,还有徽山弟子低低的交谈声,像层柔软的垫子,接住了她混沌的意识。
她动了动手指,手肘处传来钝痛,低头一看,伤口缠着干净的白布,青黑色的毒纹已经淡了大半。枕边放着块温热的麦饼,散发着淡淡的麦香,旁边还压着半块没吃完的,显然是有人守了一夜。
“醒了?”徐凤年从帐外走进来,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药香混着甘草的甜味,不算刺鼻。“刚熬好的解毒汤,温的,喝了吧。”
轩辕青峰撑着坐起身,伤口牵扯得她皱了皱眉,却没哼一声。接过药碗时,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心里莫名一暖。“多谢。”她低声道,药汤滑过喉咙,带着点微苦的回甘。
“齐当国已经带人去追残兵了,新粮仓加固了三层防御,暂时安全。”徐凤年坐在对面的木凳上,手里把玩着那辆缺了片木翼的风车,“望舒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教她折纸鸢。”
轩辕青峰嘴角弯了弯,眼里闪过笑意:“等这阵忙完,就回去。”她看着那破风车,“这是……望舒的?”
“嗯,昨天混战的时候掉泥里了。”徐凤年把风车递过去,“你帮我带给她吧,就说我没护住,让她别生气。”
轩辕青峰接过风车,指尖摩挲着断裂的木翼,忽然道:“你昨晚……没必要为了我硬闯北莽军阵的。”她想起徐凤年冲过来替她挡那记重斧时的样子,枪尖擦着对方的甲胄,溅起的火星差点燎到她的头发。
徐凤年挑眉:“见死不救可不是我的风格。再说,你要是折在那儿,望舒得哭着闹着让我给你报仇,到时候更麻烦。”
这话听着糙,却让轩辕青峰心里松快了些。她把风车小心地放进怀里,刚要起身,就被徐凤年按住肩膀:“伤口还没好利索,再歇会儿。我让人给你炖了鸡汤,等下送来。”
“不用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徐凤年打断她,“你可是为了守粮仓才中的毒,算工伤。”他转身往外走,走到帘边又停下,“对了,温华托人带了新药来,说是专治北莽的淬毒兵器,等下让医官给你换上。”
轩辕青峰看着他的背影,帐帘落下时,带进来一缕晨光,落在她怀里的风车上,断口处竟像镶了层金边。
帐外,徐凤年正撞见捧着鸡汤的唐婉儿——她是唐婉的妹妹,跟着医官来帮忙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递过汤碗:“徐、徐帅,汤炖好了,加了黄芪和枸杞,补气血的。”
“多谢。”徐凤年接过汤碗,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让医官把那瓶‘清毒散’给轩辕姑娘用上,别省着。”
唐婉儿点点头,刚要进帐,又被徐凤年叫住:“里面那位脾气硬,你递药的时候轻点,别被她瞪。”
唐婉儿忍不住笑了:“放心吧徐帅,轩辕姑娘昨天晕过去前还问伤兵的情况呢,看着凶,心细着呢。”
徐凤年望着小姑娘跑进帐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他倒没注意这些,只记得她挥剑时的狠劲,和中毒后咬着牙不肯倒下的样子。
帐内,轩辕青峰正和唐婉儿说着话,声音不高,却听得清。徐凤年没进去打扰,转身往粮仓走去。路过防御工事时,看见几个士兵正在修补被攻城槌撞坏的木门,新钉的木板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
“徐帅!”一个年轻士兵举着块木牌跑过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北莽军退至三十里外”,“齐将军让我把这个给您。”
徐凤年接过木牌,指尖在“三十里”三个字上敲了敲:“告诉齐当国,别追太急,留两队人守住侧翼,防止他们回扑。”
“是!”士兵跑远了,靴底踏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草叶上,像颗颗碎钻。
徐凤年站在粮仓门口,望着里面堆得满满的粮囤,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昨夜的厮杀声仿佛还在耳边,那些倒下的士兵、染血的徽山白衣、轩辕青峰肩上的箭……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的安宁。
“徐帅!”徽山的长老匆匆走来,手里拿着本账册,“清点好了,粮食损耗不到一成,伤兵……伤兵有七十九人,其中十五人没挺过来。”
徐凤年接过账册,指尖划过那些名字,每划一个,心里就沉一下。“厚葬,”他声音有点哑,“家属那边,按北凉军的规矩优抚,少一文钱,唯你们是问。”
“是!”长老重重点头,转身去安排了。
徐凤年望着粮囤间穿梭的身影,忽然想起望舒的笑脸,想起轩辕青峰接过风车时的样子,想起那些还在帐里养伤的士兵。他掏出怀里的破风车——昨晚匆忙间竟又带在了身上——迎着晨光举起来,断裂的木翼在光里晃了晃,像只缺了翅膀的蝶。
“会好的。”他对自己说,也对这片刚刚经历过厮杀的土地说。
远处的瘴气林升起炊烟,混着药香飘过来,像在应和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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