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营后的空地上,望舒正踮着脚给晒在绳上的草药翻面,唐婉儿蹲在旁边,用小石子在地上画着草药的样子,两人时不时凑在一起小声说笑。徐凤年走过去时,听见望舒正念叨:“这个是蒲公英,能消炎,那个是艾草,驱寒的……”
“认得挺全。”徐凤年笑着插话,望舒吓了一跳,手里的蒲公英籽飞了一地,像群小伞兵。
“徐大哥!”望舒红了脸,指着地上的石子画,“婉儿姐姐教我的,说认全了这些,你就给我做新风车。”
唐婉儿也站起身,手里还捏着片刚摘的紫苏叶:“徐帅,这些草药晒干了能凑够伤兵营三天的用量,医官说再采两趟,就能备齐一周的了。”
徐凤年接过紫苏叶闻了闻,清清凉凉的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辛苦你们了。轩辕姑娘怎么样了?”
“刚喝了药,”唐婉儿往伤兵营的方向努努嘴,“正和青锋姐姐看地形图呢,说要给北莽军再设个‘口袋阵’。”
徐凤年往帐内走时,果然听见轩辕青峰的声音:“……这片林子看着茂密,其实地下都是碎石,骑兵进不来,咱们把弓箭手藏在树上,再在路口堆上枯枝,点把火,他们插翅难飞。”
帐内,轩辕青峰正用手指在地图上的密林处画圈,青锋——也就是轩辕青峰的师妹,正点头附和:“师姐说得是,我再让人在林子里挖几道壕沟,铺上茅草伪装,保准他们掉进去就爬不上来。”
见徐凤年进来,青锋起身行礼:“徐帅。”轩辕青峰则把地图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这儿,是不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地图上的密林被红笔圈了三层,最里面标着“火油”,中间是“弓箭手”,外圈则是“滚石”。徐凤年指尖点在密林边缘的小河上:“要是他们从水路逃呢?”
“早想到了,”轩辕青峰拿起另一张图,上面画着河岸边的暗桩,“青锋带人在水下埋了尖木桩,船一靠近就会被扎破,到时候咱们驾着小船过去,一网打尽。”
青锋补充道:“木桩上还涂了桐油,滑得很,他们想游泳都抓不住东西。”
徐凤年看着两人眼里的光,想起昨夜她们还在伤兵营里忍着伤痛商议,心里微微一动:“北莽军新败,士气低落,这阵‘口袋阵’怕是用不上了。不过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轩辕青峰挑眉:“不用才好,省得脏了咱们的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帐外晒药的望舒身上,“倒是望舒那丫头,天天盼着你的新风车,你可得说话算数。”
徐凤年刚要答话,就见齐当国大步进来,手里举着封密信:“徐帅,北莽军派使者来了,说要议和!”
“议和?”青锋嗤笑一声,“怕不是缓兵之计。”
齐当国把信递过来:“使者就在营外,带了十车牛羊当礼。我看他们是真怕了,狼山那仗,咱们砸得他们连像样的盔甲都凑不齐了。”
轩辕青峰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冷哼道:“信里说要割让三座城,每年纳贡。这是想喘口气,等来年再犯。”她把信拍在桌上,“不能答应!”
“我也觉得不妥,”徐凤年点头,“但可以先见见使者,探探他们的底。”他看向齐当国,“安排使者住下,好吃好喝招待着,别让他们看出咱们的虚实。”
“是!”齐当国刚要走,又被徐凤年叫住。
“对了,让伙房多做些带紫苏的饼,北莽人吃惯了肉食,让他们尝尝咱们的药膳,也显显咱们的气度。”
齐当国领命而去,青锋忍不住笑:“徐帅这是想从吃食上先降住他们?”
“算是吧,”徐凤年望着帐外,望舒正举着补好的风车跑过,唐婉儿跟在后面追,风车转得呼呼响,“能不打仗,总是好的。”
轩辕青峰没说话,只是把地图上的“火油”标记轻轻涂掉了些。阳光透过帐帘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绷带下新生的皮肉颜色,像初春的嫩芽。
午后,北莽使者被领进营时,望舒正举着风车在空地上转圈,红绳缠着的竹片风车转得飞快,把使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望舒看见他们,跑得更欢了,风车“呼呼”的声音,竟压过了使者随从的脚步声。
“使者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徐凤年在大帐里待客,桌上摆着紫苏饼、蒲公英茶,都是寻常吃食,却透着清爽,“北莽的牛羊我们收下了,就当是给弟兄们改善伙食。”
使者是个络腮胡大汉,眼神闪烁:“我家将军说了,只要北凉军不再进攻,三座城、岁贡,都好商量。”
“哦?”徐凤年端起茶杯,“可我听说,你们还在偷偷往狼山运粮草?”
使者脸色一僵,轩辕青峰适时开口:“我们在狼山抓到个奸细,搜出了你们的运粮图,要不要给使者大人看看?”
络腮胡额头冒汗,连声道:“误会!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我家将军已经把他们斩了!”
青锋在旁冷笑:“斩了?我们的人看见昨夜还有粮车往狼山去呢。”
使者擦着汗,语无伦次地辩解,望舒却突然举着风车冲进帐,直跑到徐凤年身边:“徐大哥,你看!风车转得比北莽人的快多了!”
她的风车确实转得飞快,竹片上还沾着点金粉,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使者的目光落在风车上,又看看徐凤年温和的神色,不知怎的,竟觉得比面对刀枪还紧张。
“使者也看到了,”徐凤年摸着望舒的头,“我们的孩子,玩的都比你们的粮草车跑得快。真要打下去,你们耗得起吗?”
络腮胡脸色惨白,连说“耗不起”,当场答应把三座城的户籍、地图都交出来,岁贡也加了三成。
送使者离开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望舒举着风车追在使者队伍后面跑,风车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只展翅的鸟。轩辕青峰望着那影子,忽然道:“有时候,柔软的东西,比刀枪更有力量。”
徐凤年看着望舒的笑脸,又看看远处晒得半干的草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与麦香。他忽然明白,所谓整装待发,不止是盔甲兵器,还有这些暖阳下的生机——孩子的笑、新生的皮肉、晒好的草药,以及那架转不停的风车。
北莽的使者走了,带着割地纳贡的承诺,也带着望舒那架风车转出来的、无声的威慑。大帐外,望舒的笑声和风车的“呼呼”声混在一起,像首安稳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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