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澜沧口的风带着南疆特有的湿热气息,卷着芦苇荡的白絮掠过城头。齐当国正指挥士兵加固城防,见远处尘烟滚滚,眯眼笑道:“来了。”
城门下,轩辕青峰一身玄色劲装,取代了往日的素色道袍,身后跟着三百徽山精锐,个个背负长剑,腰间悬着弓弩,虽风尘仆仆,眼神却如出鞘利刃。她勒住马缰,望着澜沧口的城墙——不算巍峨,却透着北凉军特有的硬朗,垛口后隐约可见士兵的甲胄反光,城头的“徐”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轩辕宗主,徐帅有令,澜沧口西侧营寨已备好,粮草军械堆在东仓,您清点过再入营?”齐当国大步迎上来,声音洪亮如钟。他认识轩辕青峰,拒北关一战时,曾见她一剑劈开三名北莽百夫长,那股狠劲让他印象极深。
轩辕青峰翻身下马,拱手道:“有劳齐将军。粮草不必清点,北凉军的信誉,我信得过。”她目光扫过城头士兵,见他们站姿挺拔,甲胄虽有磨损却擦拭得锃亮,心里那点残存的疑虑彻底消散——能将士兵带成这样的队伍,断不会在粮草上做手脚。
徽山弟子卸下行囊时,轩辕青峰注意到营寨角落里堆着几捆新制的箭羽,箭杆笔直,尾羽齐整,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旁边还有十几个未组装的投石机部件,工匠正蹲在地上调试机关,见她望过来,笑着招呼:“轩辕宗主?徐帅说您的人擅长阵法,这投石机的机关要是不合用,尽管吱声,咱们连夜改!”
轩辕青峰点头致意,心里却泛起波澜。徐凤年竟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她转头看向随行的大弟子:“把徽山的‘七星阵’图取来,和齐将军的人合计下,看看怎么布在东西两侧的芦苇荡里。”
入夜后,澜沧口的篝火连成一片。徽山弟子大多是第一次来北凉,围着北凉军的老兵打听北境的战事,不时发出惊叹。轩辕青峰坐在营寨最高的了望塔下,手里捏着徐凤年给的玄铁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宗主。”二弟子捧着个陶碗走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北凉的厨子说这是‘胡辣汤’,驱寒的,您尝尝?”
轩辕青峰接过碗,辣味混着羊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喝一口,暖流从喉咙直淌到胃里。她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南疆密林,忽然道:“你觉不觉得,这里的风,比徽山的硬?”
二弟子愣了愣:“是硬,但……也稳。不像咱们那儿,风里总带着算计。”
轩辕青峰笑了,第一次在弟子面前露出这样轻松的笑意:“说得好。”
这时,了望塔上的哨兵忽然喊:“西南方向有动静!像是商队,还带着马车!”
轩辕青峰立刻起身,拔剑出鞘:“戒备!”
徽山弟子瞬间列阵,北凉军也迅速占据城头。片刻后,那支队伍近了,为首的竟是个披着蓑衣的女子,见城头戒备,远远喊道:“轩辕宗主在吗?我是徐凤年派来送阵盘的!”
轩辕青峰认出那女子是徐凤年身边的亲卫,姓林,一手飞刀出神入化。她挥挥手让弟子收剑,下了了望塔迎上去。
林姓亲卫跳下车,拍了拍马车上的木箱:“徐帅说徽山的‘七星阵’缺几样核心阵盘,这些是用玄铁铸的,比你们原来的青铜阵盘耐用三倍。还有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个羊皮卷,“南疆密林里有瘴气,这是解毒丹的药方,徐帅让人按方子配了一百份,先用着。”
轩辕青峰接过阵盘,入手冰凉沉重,显然是用上好的玄铁所铸。再看那药方,字迹是徐凤年的,笔锋刚硬,边角还画了个小小的解毒草图样,旁边注着“此草澜沧口东侧多产”。
“替我谢过徐帅。”她声音有些发紧,不知是被风呛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林姓亲卫咧嘴一笑:“徐帅还说,要是缺人手,就从北凉军里挑,说您的人擅长阵法,正好跟咱们的人学学守城,互相搭衬着来。”
等亲卫的马车消失在夜色里,二弟子忍不住道:“宗主,徐凤年这是……把咱们当成自家人了?”
轩辕青峰望着篝火旁混坐在一起喝酒的徽山弟子和北凉军,忽然想起望舒抱着剑跑远的样子,想起徐凤年说“自家人不必说两家话”时的眼神。她低头喝了口胡辣汤,辣味呛得眼眶发热,却笑着骂了句:“这个徐凤年,倒会收买人心。”
话音刚落,营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巡夜的北凉骑兵回来了。领头的骑兵翻身下马,手里举着几支沾着露水的蓝花:“齐将军说这是‘远志’,徐帅家的小公子喜欢,让给轩辕宗主的营寨也种点,说看着敞亮。”
轩辕青峰接过那几支蓝花,花瓣上还挂着夜露,在篝火下泛着微光。她忽然明白,徐凤年给的从不是什么恩惠,而是一份坦然——你若来,我便信你;你若守,我便托底。
“来人。”她转身对弟子道,“把这些花种在营寨门口,明天开始,教北凉军布‘七星阵’,学他们的守城术。”
二弟子愣了愣,随即笑道:“是!”
夜风掠过芦苇荡,带着胡辣汤的香气和淡淡的花香。了望塔上的哨兵哼起了北凉的小调,营寨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徽山的剑穗与北凉的甲胄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曲刚刚起调的合乐。
轩辕青峰靠在了望塔的柱子上,手里转着那枚玄铁令牌,忽然觉得,澜沧口的风虽然硬,却比江南的风更让人踏实。或许,这趟北迁,真的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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