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晨露还没干透,徐凤年踩着湿漉漉的草地往伤兵营走,靴底碾过昨夜厮杀留下的断箭,发出细碎的声响。
伤兵营的帐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忙碌的身影。医官正给一个断了腿的小兵包扎,那孩子咬着牙不吭声,额头上的冷汗却把枕头洇湿了一片。徐凤年放轻脚步,刚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轩辕姑娘的毒真解了?”是个年轻士兵的声音,带着点后怕。
“解了大半,”医官的声音带着疲惫,“多亏徐帅带回来的‘清毒散’,再敷上三天药,应该就能下地了。倒是你,胳膊上的伤要是再深半寸,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徐凤年掀帘进去时,正看见轩辕青峰坐在床沿,手里拿着根细木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听见动静,她抬头看来,脸色还有点苍白,眼神却亮得很:“你来了。”
地上的图案是片简略的地形图,北莽军的营地被圈了个红圈,旁边还标着条歪歪扭扭的箭头。“我琢磨着他们可能会从这条沟绕回来偷袭,”她用木枝点了点箭头尽头,“这里是片烂泥塘,正好设伏。”
徐凤年蹲下身,看着图上的标记:“齐当国已经带人去查了,沟里埋了铁刺,他们敢来就是自投罗网。”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刚烤好的麦饼,“医官说你得吃点干的。”
轩辕青峰接过麦饼,咬了一小口,忽然笑了:“昨天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交代在那儿了。”她的笑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些。
“你命大。”徐凤年看着她胳膊上缠着的绷带,渗出点淡淡的血渍,“医官说你昨晚疼得直咬牙,怎么不叫出声?”
“叫了有用吗?”轩辕青峰挑眉,把麦饼递给他一块,“倒是你,后背被划了那么长一道口子,还有闲心管别人。”她伸手想碰他的后背,又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别乱动,扯开了伤口更麻烦。”
徐凤年咬了口麦饼,麦香混着药味,竟也不算难吃。“北莽军退到狼山了,齐当国带了五千人守在山口,他们翻不过来。”他含糊道,“伤兵营里的药还够吗?不够我让人再去调。”
“够,”轩辕青峰点头,“温华送了两车过来,都是上好的金疮药。对了,望舒呢?昨天她哭着要找我,没吓着吧?”
“被唐婉儿带去找草药了,”徐凤年笑了笑,“小姑娘胆儿大,看见地上的血也不怕,还说要学你舞剑。”
轩辕青峰眼里闪过笑意:“那丫头,别到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顿了顿,又看向地上的地形图,“狼山那边有处断崖,北莽军要是想从那儿过,得用绳索往下吊人,咱们在崖顶堆点石头,一推就能砸下去。”
徐凤年顺着她的木枝看去,断崖的位置被画了个小小的三角。“我让人去备石头,”他忽然想起什么,“你那辆破风车,望舒见了直哭,非说我给你弄坏的,回头我再给她做个新的。”
轩辕青峰的脸微微发烫,把麦饼往他手里塞了塞:“吃你的吧。”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图,耳尖却悄悄红了。
帐外传来一阵喧哗,是望舒回来了,手里举着束紫色的野花,嚷嚷着:“轩辕姐姐,你看我采的花好看吗?医官说这个能入药呢!”
唐婉儿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刚采的草药,见了徐凤年,连忙行礼:“徐帅。”
望舒扑到床边,把花往轩辕青峰手里一塞,又转头拽着徐凤年的衣角:“徐大哥,你给我做的风车什么时候好呀?轩辕姐姐说你手可巧了。”
徐凤年刮了下她的鼻子:“等你把草药认全了就给你做。”
望舒立刻拉着唐婉儿去认药,叽叽喳喳的声音把伤兵营的沉闷驱散了不少。轩辕青峰看着那束野花,忽然道:“其实……那风车不用做新的,断了的木翼我用竹片补好了,望舒见了肯定喜欢。”
徐凤年凑过去看,她枕边果然放着那辆风车,断裂的地方被削得整齐的竹片补上了,还缠着圈细细的红绳,转起来虽然有点晃,却比原来更结实了。“你倒是手巧。”他由衷道。
轩辕青峰没说话,只是把麦饼又往他嘴边送了送。阳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上,落在补好的风车上,落在两人之间的麦饼碎屑上,像撒了层碎金。
远处,齐当国派人来报,狼山的北莽军果然试图从断崖攀爬,被崖顶的石头砸得哭爹喊娘,已经退回去了。徐凤年接过信笺时,指尖触到轩辕青峰递来的水壶,温温的,正好解渴。
“看来你的主意管用。”他喝了口水,看着帐外忙碌的士兵、晾晒的草药、望舒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觉得,昨夜的血腥气,正在被这些细碎的暖意一点点冲淡。
轩辕青峰望着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不是我的主意管用,是咱们的人,都想好好活着。”
风掀起帐帘,带来远处操练的口号声,带着药香的风里,仿佛有新芽破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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