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时天刚蒙蒙亮,檐角的冰棱往下滴水,滴答、滴答,像在数着日子。望舒抱着她的木雕风车,蹲在门槛边看冰棱,嘴里数着:“一、二、三……融了七根了!”
南宫走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热粥,白汽裹着米香漫开来:“数它干啥?快进来吃粥,凉了就腥了。”
望舒仰头笑,鼻尖冻得通红:“娘你看,冰棱化成水,是不是就变成春天了?”
南宫愣了愣,随即笑了,把粥碗往石桌上一放:“傻丫头,冰棱化了是水,水浇了地,地里的种子醒了,那才是春天。”
这话被刚出门的徐凤年听见了,他手里拎着把铁锹,笑着接话:“那咱们今天就去翻地吧,把南院那块荒着的地翻出来,正好种点青菜。”
温华从屋里探出头:“算我一个!我昨天看见齐当国在磨锄头,说要种他老家的辣椒种子,我去凑个热闹!”
轩辕青峰抱着徐念锋站在廊下,小家伙穿着新做的虎头鞋,正伸着小手去够廊边垂下来的灯笼穗,听见这话回头笑:“那我去泡点豆子,发豆芽,等青菜长出来,正好一起炒。”
说干就干。徐凤年和温华扛着工具去翻地,冻土硬得像铁块,铁锹下去只能凿出个白印子,两人呼哧呼哧喘着气,额头却冒了汗。望舒拿着她的小铲子,在旁边挖小坑,说是要种风车草——她从城外摘的草籽,说长出来穗子会转,像小风车。
南宫把徐念锋放在婴儿车里,推着车去井边打水,准备润润地。井水刚提上来时冒着凉气,倒在地里“滋滋”响,很快渗进土里,冻硬的地面慢慢软了些。轩辕青峰蹲在院角,把泡好的豆子铺在竹筐里,盖上湿布,时不时洒点水,嘴里轻轻哼着南方的小调,说是这样豆芽长得快。
徐念锋在车里蹬着小腿,看着大人们忙,自己抓着个布老虎啃,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滴在老虎的耳朵上,像挂了颗小珍珠。
中午太阳暖了些,雪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在地上汇成小水流,绕着石头打圈。徐凤年和温华终于把地翻出了块松软的土,两人坐在田埂上,举着水壶对嘴喝,水珠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里,凉得一激灵却笑得欢。
“你说,”温华抹了把嘴,“等夏天来了,这地里能长出多少菜?”
徐凤年望着翻好的土地,土块上还沾着碎雪,看着却格外踏实:“够咱们吃就行,多了就分给街坊,去年张婶总送咱们腌菜呢。”
望舒跑过来,手里攥着把刚冒芽的草,献宝似的举到他们面前:“你们看!我种的风车草发芽了!是不是很快就能转了?”
草叶嫩嫩的,带着点雪水的湿意,确实顶破了薄土。徐凤年摸了摸她的头,温华则夸张地睁大眼睛:“嚯!咱们望舒是小仙女吧?这都能种活!”
望舒被夸得脸红,扭头又跑去给她的“风车田”浇水,小铲子在土里戳出一个个小洞,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大事。
轩辕青峰走过来,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碗绿豆汤:“歇会儿吧,喝口汤。”她把碗递给徐凤年时,目光扫过翻好的土地,轻轻叹了句:“去年这时候,还在担心过冬的粮草,今年倒有心思种地了。”
徐凤年接过碗,指尖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没说话但都笑了。是啊,去年此时,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上,屋里的炭火烧得再旺,心里总悬着块石头。今年不一样了,檐下的灯笼还没摘,地里的土松了,连风里都带着点软乎乎的气儿,像在说: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徐念锋在车里哼唧起来,南宫走过去抱起他,指着地里的新土说:“念锋看,这是你爹和温叔叔翻的地,以后就有青菜吃了,不用总吃干菜了。”
小家伙似懂非懂,小手拍着南宫的肩膀,嘴里“呀、呀”地喊,像是在应和。阳光穿过薄云照下来,落在他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像撒了层金粉。
远处的雪还没化尽,但靠近土地的地方已经泛出点潮气,脚踩上去不再咯吱响,而是噗嗤噗嗤地,带着点泥土的软。温华忽然指着远处的柳树喊:“快看!那枝桠上是不是有绿芽了?”
众人望过去,果然,光秃秃的柳枝上,有几点嫩黄的小苞,像被谁偷偷点上去的。
望舒蹦起来:“是春天!春天真的来了!”
她手里的小风车草在风里轻轻晃,像是在点头。徐凤年看着那抹新绿,又看看身边的人,忽然觉得,所谓希望,大概就是这样——雪还没融尽,却已经能看见草要发芽,风还带着凉,却已经能闻见土要醒了。
他拿起铁锹,往土里狠狠插了一下,土块应声碎开,带着点湿润的黑。
“走,再翻两垄,争取种点萝卜!”
笑声顺着风飘出去,惊飞了枝头的麻雀,也惊动了土里沉睡着的种子,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悄悄拱了拱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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