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里的味道混杂着干草与马粪的气息,阳光从木栅栏的缝隙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个被罚铲屎的士卒正挥着木铲埋头苦干,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褐色的粪堆里,溅起细小的泥点。
“我说,”最年轻的那个叫石头的士卒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咱们这罪受的,都怪张老三——要不是他非说‘就喝一小口不碍事’,咱们能沦落到这?”
张老三脖子一梗:“嘿,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昨晚是谁抢着要尝我那坛‘烧刀子’的?”
“我那不是好奇嘛!”石头急了,“谁知道将军鼻子比狗还灵,凌晨查岗就逮着咱们了。”
正吵着,栅栏门“吱呀”一声开了。徐凤年抱着个油纸包走进来,身后跟着温华,手里拎着两壶凉茶。
“吵什么?”徐凤年把油纸包往石桌上一放,解开绳子——里面是六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油汁顺着褶皱往下淌,“陈叔让给你们带的,趁热吃。”
三个士卒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敢动。张老三挠了挠头:“将军,我们是来受罚的,哪能吃这个……”
“罚的是偷懒违纪,”徐凤年拿起个包子塞给他,“饿坏了,哪有力气干活?”他瞥了眼堆了半人高的粪堆,“不过别想偷懒——吃完继续,天黑前得清干净。”
温华已经把凉茶倒在粗瓷碗里,推到三人面前:“喝吧,加了薄荷,解乏。”他蹲在栅栏边,看着石头手里的包子笑,“当年我第一次被罚,比你们还惨——扛着三十斤的铁球绕校场跑,跑到一半就吐了。”
石头眼睛一亮:“温统领也被罚过?”
“咋没被罚过?”温华拍着大腿笑,“当年跟将军比剑,输了不认账,被老将军罚去守城门,站了三天三夜,脚底板都磨出了泡。”
徐凤年在一旁听着,没接话,只是拿起墙角的备用木铲,弯腰就往粪堆里插。张老三吓得赶紧抢过铲子:“将军!使不得!这脏活哪能让您干……”
“少废话。”徐凤年没松手,“一起弄快些。”他挥起铲子,动作不算熟练,却干得认真,汗水很快浸湿了鬓角。阳光落在他后背,把影子拉得很长,和三个士卒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马厩里的味道好像没那么难闻了。包子的肉香混着薄荷茶的清凉,盖过了粪堆的腥气。张老三咬着包子含糊道:“将军,您说……咱们以后要是都像今天这样,是不是就不用罚了?”
徐凤年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把汗:“罚,是为了让你们记住疼。但真正的规矩,得刻在心里——知道什么该做,什么碰都不能碰。”他看向远处操练的队伍,“就像马厩里的马,得知道缰绳在哪,才能跑对方向,不然乱冲乱撞,迟早摔进沟里。”
石头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指着马厩最里面的老黄马笑:“您看老黄!它刚才翻了个白眼呢!”
众人看过去,那匹毛色枯黄的老马正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嚼着干草,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真像在翻白眼。温华笑得直不起腰:“这老东西,跟陈叔一个脾气!上次陈叔来喂它,它就尥蹶子,把草料踢翻了一地。”
笑声里,木铲碰撞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粪堆在四人合力下一点点变矮,阳光慢慢西斜,把马厩的影子拉得更长。徐凤年看着三个士卒脸上的汗和笑,忽然觉得,比起在点将台上喊口令,这样的时刻更让人踏实——规矩不是冷冰冰的条文,是大家一起扛过累、分过包子后,心里那点“不能让兄弟白受罚”的热乎气。
“对了,”徐凤年忽然想起什么,“李大哥娘的病,军医说好多了,下午我让军需处再送些药材过去。”
张老三猛地抬头:“真的?那太好了!李大哥昨天还跟我念叨,说他娘最爱吃城南的桂花糕——将军,我今晚能替他去送趟糕点不?就一个时辰,保证不耽误干活!”
徐凤年挑眉:“你倒会替人着想。准了。”他看了眼天色,“加紧干,争取天黑前收工,我请你们去喝绿豆汤。”
“好嘞!”三个士卒齐声应着,挥铲子的力道都大了几分。老黄马好像也听懂了,打了个响鼻,用脑袋蹭了蹭徐凤年的胳膊,像是在催他们快点。
马厩外的蝉鸣依旧响亮,却像在为这混杂着汗水与笑声的午后,打着轻快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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