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天刚蒙蒙亮。窗纸被晨光染成淡金色,像敷了层薄蜜,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水汽——那是泥土被洗透后特有的气息,混着屋檐滴下的水珠声,敲在青石板上“嘀嗒”作响,倒比任何晨钟都让人清醒。
徐龙象早就按捺不住,拽着虎子的胳膊就往外冲,裂甲刀在背上颠得欢实。“去菜畦!去菜畦!”他嗓门比露珠还亮,踩过水洼时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檐下躲雨的麻雀。
徐凤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手里捏着片刚抽芽的柳树叶,叶尖还挂着水珠,在晨光里闪着碎光。南宫仆射抱着念凉紧随其后,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天上的流云,小手抓着南宫仆射的衣襟,咿咿呀呀地像在学说话。
“慢点跑!”南宫仆射被他们带得加快了脚步,语气里带着笑,“菜苗长在土里又跑不了,摔着了可有你哭的!”
话音刚落,就听“哎哟”一声——虎子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摔在泥地里,溅了满身的泥浆,活像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小野猪。徐龙象赶紧回头扶他,自己也没站稳,一屁股坐在水洼里,裂甲刀“哐当”掉在旁边,刀鞘上沾了片嫩绿的草叶。
“哈哈!龙象叔也摔了!”虎子抹了把脸,泥浆混着笑从指缝里淌下来,眼睛却亮得很,“快看!菜苗!真的长出来了!”
徐凤年走上前,果然见菜畦里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是之前撒下的青菜种,被雨水一泡,竟争先恐后地顶破了地皮,叶片卷着还没舒展,像群怯生生的绿虫子,却透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
徐龙象从泥地里爬起来,顾不上拍身上的泥,伸手就想去摸,被徐凤年一把拉住:“刚冒头的苗嫩得很,碰坏了就长不高了。”他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拨开苗边的碎土,“你看这根须,在土里盘得密着呢,这才是能经住风雨的样子。”
南宫仆射抱着念凉凑过来,念凉的小手在半空抓了抓,像是想够那片最嫩的叶子。“别动心思了小馋猫,”南宫仆射点了点她的鼻尖,“这苗得留着长大,等结了籽,明年还能再种。”
王婶端着木盆从屋里出来,盆里是刚和好的面,准备蒸些带馅的菜饽饽。“快进来洗漱吃早饭!”她扬声喊,“张铁匠把灶膛烧得旺着呢,就等你们这几个野猴子回来垫肚子!”
徐龙象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泥浆,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回去换件衣裳就来!”他捡起裂甲刀,却先小心翼翼地把刀鞘上的草叶摘下来,吹了吹上面的泥,塞进怀里——许是觉得这株趁他摔倒时“蹭”上来的草叶,比什么都新鲜。
虎子被徐凤年牵着往回走,小脚丫踩过水洼,留下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像给新苗的领地画了个圈。念凉在南宫仆射怀里咯咯地笑,小手拍着,仿佛也在为这破土的新绿欢呼。
屋檐的水珠还在滴,落在石阶上汇成细流,顺着沟壑往菜畦里淌。徐凤年望着那些颤巍巍的新苗,忽然想起昨夜的雷声——原来最烈的风雨,从来都不是为了摧毁,而是为了让藏在土里的希望,更痛快地长大。
他低头看了看虎子沾着泥的笑脸,又抬头望了望南宫仆射怀里念凉清亮的眼睛,觉得这雨后的清晨,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灶房里飘来菜饽饽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腥甜,在晨光里漫成一片温柔的网,把所有人都轻轻拢了进去。
“快点!再磨蹭菜饽饽要被张铁匠偷吃光了!”徐龙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鲜活。
徐凤年笑着跟上,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没发出一点声响。他知道,这刚冒头的新苗,这清晨的烟火,就是他守着的天下——不大,却足够温暖,足够让人甘愿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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