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春雷滚过狼山时,归安里的冻土正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货栈后的试验田里,虎子和西域商人的儿子阿里正用张铁匠新打的铁犁翻地,犁头切开冻土的“咯吱”声混着远处的雷声,像在给大地舒筋活血。
“阿里,”虎子抹了把额头的汗,“你爹说这葡萄藤要埋多深?”他手里攥着根西域的葡萄藤,表皮泛着灰绿色的光,像条冬眠的蛇。
阿里蹲在田埂上,用狼毫笔在羊皮纸上画着种植图:“波斯的园艺师说,要像埋波斯地毯的穗子一样深,”他用戒尺比划着,“三尺,这样藤根才能抓住狼山的地气。”
周先生撑着油纸伞站在田边,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的青布长衫上洇出深色的斑点。“虎子,”他忽然指着东边的天空,“看见那道闪电了吗?惊蛰的雷是大地苏醒的号角,葡萄藤听见这雷声,就会醒过来。”
货栈的炼铁炉在雨中烧得通红,张铁匠和拜占庭的琉璃匠人正在调试新的琉璃配方。精铁在炉中泛着幽蓝,火星子溅入雨幕,瞬间熄灭。“老伙计,”张铁匠用铁钳夹起块烧红的铁坯,“这琉璃要能做出能透光的盔甲,北凉军的骑兵就能在夜里看得见路了。”
拜占庭匠人眯着眼观察铁坯,高挺的鼻梁在火光下投下阴影:“这需要把雾冷纹刻进琉璃里,”他用生硬的中原话道,“就像波斯的星图绣进丝绸,让光透过纹路变成北斗七星。”
万邦亭的琉璃顶在雨中折射出七彩光晕,苏织娘和波斯学者正在亭中讨论染织工艺。波斯学者打开个镶嵌红宝石的檀木盒,里面是卷用金粉书写的《波斯星图》:“苏姑娘请看,”他指着星图上的星座,“这是沙漠狐,能指引旅人穿越死亡之海。”
苏织娘摸着星图上凸起的金线,忽然想起莉娜绣在“万邦锦”上的波斯星图:“我们归安里也有守护星,”她指着窗外的狼山,“就是周先生说的‘沙漠狐’,能给迷路的商队指引方向。”
波斯学者点头,从盒中取出瓶玫瑰水:“这是用晨露蒸馏的,”他将玫瑰水洒在星图上,“能让星图在月光下显现出隐藏的路径。”
货栈的账房里,李管事正在教节度使府的幕僚使用归安账法。格子纸上填满了“三车葡萄藤换十卷琉璃配方”“五匹雾冷刀换两船江南瓷器”的字迹。“张大人,”李管事指着账册,“这是本周的互市记录,西域商人用星图换走了我们的炼铁术。”
工部侍郎张大人抚着山羊胡点头:“徐节度使,”他将手中的账册递给徐凤年,“朝廷要在归安里设‘丝路学院’,专司各国技艺的研习与传播。”他忽然指着窗外的万邦亭,“周先生的《归安匠录》已被送往洛阳,皇上说这是治国的奇书。”
徐凤年接过账册,指尖触到周先生的墨迹:“张大人,归安里的繁荣靠的不是奇书,是百姓的双手。”他忽然望向山口的拒马桩,“但我们会把丝路学院办好,让各国的手艺在归安里生根。”
傍晚时,雨水渐歇,货栈的铁皮屋顶滴答作响。徐凤年站在万邦亭中,望着琉璃顶折射的星光。南宫仆射抱着念凉走过来,孩子的小手里攥着块新得的波斯琉璃,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周先生说,”她轻声道,“丝路学院的第一堂课要讲《齐民要术》和《波斯星图》,让孩子们知道,农耕和星象是相通的。”
徐凤年点头,目光落在山口的方向。那里新立的拒马桩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拓跋勇的牧人举着火把巡逻,身影在雪地上忽隐忽现。“陈将军说,”他轻声道,“北莽的十万铁骑已退至阴山以北,归安里暂时安全了。”
南宫仆射望着他的侧脸,雨水在琉璃顶汇聚成流,顺着雾冷纹的铁架滴落:“但归安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夜风裹着雨水的潮气袭来,货栈的算盘声、织机的咔嗒声、孩子们的笑闹声,在暮色中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喧嚣。徐凤年知道,这惊蛰催耕的时节,使节传的不只是星图,更是归安里与天下的联结。就像那匹“万邦锦”,既绣着中原的雅致,又织着西域的风情;就像这丝路学院的地基,既埋着归安里的匠心,又刻着朝廷的信任。
而归安里的故事,也将像这盏琉璃灯,在岁月长河中永远闪耀,照亮更多人寻找希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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