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刚滚过狼山,归安里的校场上就腾起了黄尘。三千北凉锐士列成方阵,玄色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手中的雾冷刀斜指地面,刀刃上的霜花还没散尽,却已映出杀气。陈邛将军勒马立于阵前,腰间佩剑是张铁匠新锻的“破阵”,剑鞘嵌着拜占庭琉璃,阳光下折射出的光斑扫过方阵,像道无声的命令。
“拔刀!”陈邛的吼声混着雷声炸响。
三千柄雾冷刀同时出鞘,寒光连成一片,竟将天空的阴云都割开道缝隙。刀身在风中轻颤,发出蜂鸣般的锐响,那是归安里特有的雾冷钢在共鸣——张铁匠为这批刀加了三道血槽,槽内刻着波斯星图的纹路,既减轻重量,又能在劈砍时导出血水,让刀刃始终锋利。
“徐老弟,你看这股气势!”陈邛勒转马头,对观礼台上的徐凤年大笑。他忽然抬手,校场边缘的投石机应声而动,石弹带着呼啸飞过方阵,砸在远处的土坡上,溅起丈高的泥浪。“这是归安里新改的‘裂石机’,”他指着机身上的铁架,“张铁匠用连环铁轴代替木轴,射程比原来远了五十步,石弹裹了铁皮,砸营寨就像拆麦垛!”
徐凤年望着校场角落的兵器架,那里摆满了归安里造的新家伙:能一次射出五支箭的连发弩,箭簇是雾冷钢打制,箭杆缠着苏织娘织的防滑锦;骑兵的马槊加了铁制配重,槊尖开了血槽,尾端嵌着琉璃珠,能在混战中辨认友军;甚至连士兵的护心镜,都是拜占庭匠人与张铁匠合做的,铁胎裹着琉璃,既防箭又轻便。
“周先生的账册上记着,”徐凤年对身旁的南宫仆射道,“光是这批军械,就用了归安里三个月的铁矿储备。但陈将军说,北莽在阴山以南的联营已经扎到第七座,再不出手,就要摸到狼山脚下了。”
南宫仆射望着方阵中穿插的归安子弟兵,他们穿着改良过的轻甲,甲片是苏织娘用鞣制过的狼皮连接,比纯铁甲灵活三成。“赵五带着五百后生编入了‘踏雪营’,”她轻声道,“他们熟悉狼山地形,又懂归安军械的用法,昨夜已随斥候营出发,去摸北莽联营的布防了。”
校场东侧的空地上,张铁匠正带着军匠调试“火龙炮”。这铁炮是用归安里最大的熔炉浇铸的,炮身刻着螺旋纹,能让火药燃烧更充分。他往炮膛里塞了包铁砂,用引信点燃,轰然巨响后,远处的靶标被打成筛子,铁砂嵌入木靶的深度,比北莽的强弓射出的箭还深三寸。
“看到没?”张铁匠拍着炮身大笑,震得炮口的烟灰簌簌落下,“这炮能打三里地,北莽的联营都是毡帐,一炮下去就能掀翻半座!陈将军要十门,我让徒弟们两日内赶出来,炮轮装归安的铁轴,让骑兵拖着就能跑,比他们的投石机灵活十倍!”
周先生带着算师在旁记录数据,羊皮纸上画满了弹道轨迹:“炮身再加重二十斤,后坐力能小一半。”他指着远处的弹着点,“铁砂里掺三成铅,杀伤力更大。归安里的铅矿够铸百门炮,只要北凉军能守住运输线,咱们能把阴山以南的联营炸成平地!”
织机坊里,苏织娘和莉娜正赶制“伤药囊”。囊袋用防水的枫火缎做面,里子缝着狼山的草药——止血的景天、消炎的黄芩,都是赵五带着后生们在狼山采的。莉娜往囊袋里塞了包波斯的镇痛香料,说能让伤兵减轻些痛苦。
“每个药囊都绣个‘安’字,”苏织娘捏着针,指尖被扎出了血珠,她浑然不觉,“让士兵们知道,归安里盼着他们平安回来。这带子要用七股麻绳拧成,结实,就算在混战中被扯住,也不会断。”
李管事的账房成了军资调度处。他对着地图比划:“三十车箭簇走东路,由‘踏雪营’护送,明日拂晓抵前线;十门火龙炮走西路,用归安的铁车运,后日午时到位。”他忽然拍板,“让波斯商队的驼队跟着,他们熟悉沙漠地形,能帮着探路。就用陈将军给的那三处长草滩做抵押,不够再加归安里下个月的锦缎收益!”
傍晚时,赵五带着斥候营传回了消息。他浑身是泥,独眼里却燃着光,将北莽联营的布防图拍在案上:“七座联营成犄角之势,中间有暗道相连,但他们的栅栏是松木做的,归安的雾冷刀一刀就能劈断!我在联营外的水源里下了标记,火龙炮照着标记打,准能炸了他们的蓄水池!”
陈邛抓起布防图,手指重重敲在第七座联营的位置:“今夜就动!归安子弟兵带连发弩开路,‘裂石机’砸开栅栏,铁骑随后冲阵!徐老弟,你坐镇归安,我带锐士踏平这联营,让北莽知道,狼山以南,是北凉军的地界!”
徐凤年握住他的手腕,两人甲胄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让张铁匠带着二十名铁匠跟去,随时修补军械。归安的铁车会把粮草送到山口,昼夜不歇。”他忽然从腰间解下块玉佩,是用狼山墨玉刻的狼头,“这是归安里的护身符,带着它。”
入夜后,狼山的风卷着杀气。北凉军的铁骑踏着归安里造的铁蹄,悄无声息地扑向联营。校场上的火把依次熄灭,只留下归安里的灯火在暗中亮着,像双守望的眼睛。张铁匠的打铁铺还在赶工,火星子从炉口溅出,在夜色里划出红线,仿佛在为铁骑指引方向。
徐凤年站在万邦亭上,望着北方的夜空。那里不时闪过火光,传来隐约的炮声,像闷雷在云层后滚动。南宫仆射递来件披风,上面绣着新打的铁炮与雾冷刀:“周先生说,惊蛰的雷声,本就是唤醒大地的,今日这雷声,是要唤醒北凉的雄师。”
徐凤年点头,指尖触到亭柱上的刻痕——那是归安里百姓凿的,记录着每批送往军营的军械数量。他忽然明白,这惊蛰砺的不只是兵,更是北凉的筋骨。归安里的铁给了他们利刃,商路给了他们底气,军民同心给了他们魂魄,三者合一,方能让铁骑踏联营如履平地,让北境的风,从此只吹送捷报。
远处的炮声渐稀,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赵五带着捷报策马归来。他高举着北莽联营的旗帜,旗面已被刀枪划破,却在晨光中猎猎作响:“七座联营全踏平了!陈将军说,要在联营旧址筑铁堡,用归安的铁料,让北莽再也过不了狼山!”
归安里的人都涌到校场,看着那面残破的旗帜,忽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张铁匠抡起锤子敲打铁砧,节奏竟与北凉军的军鼓相合;苏织娘的织机坊里,新的军旗已开始动工,这次要绣上“踏联营”三个大字。
徐凤年知道,这惊蛰的铁骑,踏开的不只是联营,更是北凉崛起的路。就像那雾冷刀的锋芒,既淬了归安的火,又饮了北境的风;就像这铁堡的根基,既埋着将士的血,又连着归安的土。
而这条路,会越走越宽,直到北凉的铁骑所至,皆为安宁,归安的商队所及,尽是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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