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派”那冰冷幽蓝的飞船,与“园丁”那生机盎然的翠绿座驾,如同两颗来自不同宇宙的流星,悍然闯入这决定命运的空腔,并默契地联手给了司徒长老的“吞噬者号”一记精准的“肾击”。
暗紫色的干扰场被撕裂出两个缺口,“吞噬者号”舰首那恐怖的吸力漩涡顿时紊乱、减弱。“易拉罐方舟”被拉扯的趋势一缓,险险地停在了距离那深渊巨口几十米外的半空,船体嘎吱作响,但总算没被直接吸进去。
舱内众人惊魂未定,纷纷看向那两艘不速之客。
“什么情况?”沈清澜瞪大了眼睛,“放高利贷的(指清算派)和送温暖的(指园丁)组团来砸场子了?他们不是一路的?”
“从行为模式分析,这属于典型的‘敌人的敌人暂时是朋友’策略。”王博士推了推眼镜,试图理解这复杂的局势,“但他们的根本目的很可能依旧冲突,联盟极其脆弱。”
凌霜和老周则迅速评估着新出现的两股力量对局势的影响——似乎暂时是有利的,但长远来看,不过是引来了两只更强大的老虎。
司徒长老的声音透过“吞噬者号”传来,带着被干扰的杂音和明显的愠怒:“‘裁决者’?‘萌芽者’?你们竟敢干扰‘净化’的伟大进程!”
“裁决者”显然指的是“清算派”,“萌芽者”则是“园丁”。
那艘幽蓝飞船中,传出了“星镰”那标志性的、冰冷而毫无情绪的电子音,但这次似乎是对所有人广播:
“检测到大规模非理性能量富集与异常聚集。根据‘归零协议’第7条第3款,判定该区域存在‘潜在混沌奇点’风险。‘吞噬者号’行为模式符合‘奇点催化剂’特征。予以干扰,符合程序。”
他的话语依旧充满了那种将一切视为数据和风险的冷漠。
而那艘翠绿座驾中,则传来“园丁”——或者叫“萌芽者”——那温暖、古老、仿佛植物低语般的意念:
“过度的‘修剪’会伤害母树的根系……粗暴的‘收割’会惊扰沉睡的种子……生命自有其韵律,混乱亦是循环的一部分……外来者,你的‘净化’,太过急躁了……”
这两个存在的发言,一个基于冰冷的协议和风险管控,一个基于古老的生态平衡观,虽然理念南辕北辙,但在“阻止司徒长老此刻的粗暴行为”这一点上,居然达成了短暂的一致。
“荒谬!”司徒长老怒斥,“你们一个只想将一切格式化重启,回到虚无;另一个则将生命视为野蛮生长的杂草,只懂维护所谓的‘自然平衡’!唯有我的‘净化’与‘重塑’,才能带领生命走向更高、更有序的形态!‘源初之心’的力量,理应由最智慧、最有远见的存在来引导!”
他的话语充满了极端精英主义和掌控欲。
“少废话!”“星镰”的电子音毫无波动,“‘奇点催化剂’威胁等级上调。启动次级清除协议。”
幽蓝飞船表面流光闪烁,数门造型奇特的炮口开始凝聚冰冷的能量。
“萌芽者”的翠绿座驾也微微舒展“藤蔓”,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生命波动,似乎在准备某种生长或束缚类的技能。
一时间,空腔内形成了微妙而危险的三方对峙:司徒长老的“吞噬者号”目标明确,要吞噬晚星和“源初之心”;“清算派”和“园丁”则暂时联手,阻止司徒长老的“催化”行为;而被夹在中间的晚星团队和“源初之心”,则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晚星敏锐地意识到,这是机会!无论是“清算派”还是“园丁”,他们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司徒长老身上,而且他们似乎都对“源初之心”本身有某种顾忌或不同的打算,不会像司徒那样直接进行毁灭性掠夺。
她必须趁着这个间隙,完成与“源初之心”真正的沟通!母亲手札上说的“心若不纯,必遭反噬”,司徒长老就是例子。而她,手握完整的“钥匙”,或许才是那个被认可的“沟通者”。
“凌霜姐,老周,你们稳住潜航器,尽量远离冲突中心。”晚星快速吩咐,“我需要靠近那棵树!”
“太危险了!”凌霜立刻反对,“外面的能量乱流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
“这是唯一的机会!”晚星语气坚定,“‘钥匙’在呼唤我,那棵树……也在等待。相信我!”
看着晚星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凌霜最终咬了咬牙:“小心!我们会尽量掩护你!”
晚星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父亲,然后深吸一口气,激活了自适应潜航服的全部功能。银灰色的流体覆盖全身,她如同一条融入水光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摇摇欲坠的潜航器,朝着空腔中央那棵巍峨的光芒之树游去。
她的行动立刻引起了注意。
“她想干什么?”高震在受损的突击舰上惊呼。
“载体主动接近‘奇点核心’……风险变量增加。”“星镰”的电子音分析着。
“幼小的根须……想要触碰母树的心跳吗?”“萌芽者”的意念带着一丝好奇和淡淡的忧虑。
司徒长老则是又惊又怒:“拦住她!不能让她与‘源初之心’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
“吞噬者号”的数条机械臂立刻调转方向,暗紫色的能量束射向晚星!但“清算派”的幽蓝光束和“园丁”的翠绿藤蔓虚影几乎同时拦截而至,再次将攻击偏转、中和。
三方互相牵制,竟然在某种程度上为晚星创造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晚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心脏狂跳,但精神却异常集中。左耳的“星语之坠”灼热无比,怀中的母亲手札也在微微发光。她能感觉到自己与前方那棵巨树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温暖的光丝从树冠垂落,轻轻触碰着她的意识。
当她终于抵达巨树那巨大的、如同水晶与光芒凝结而成的树干前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与宁静将她包围。树干的表面并非坚硬冰冷,而是如同流动的光之湖泊,泛着点点星辉。
晚星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按在了树干之上。
瞬间!
仿佛一道闸门被打开,海量的信息、情感、画面、意念……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洪流,汹涌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星球的诞生,海洋的形成,最初生命的萌发与演化……看到了“源初之心”如何作为生命网络的枢纽,无声地滋养、平衡着万物……看到了“观星者”最初的先贤们如何怀着敬畏发现它,又如何在后世渐渐背离初心……
她也感受到了“源初之心”此刻的情绪——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悲伤、疲惫,以及……对被理解和守护的微弱渴望。它像一位被无数贪婪子女不断索取、伤害的古老母亲,力量依旧磅礴,但灵性却充满了倦怠。
同时,一个清晰的、直达灵魂的“问题”,或者说“考验”,在她意识中浮现:
“汝为何而来?”
“为掌控?为掠夺?为毁灭?亦或……为倾听?”
晚星明白,这是“源初之心”在询问她的本心。任何虚伪的回答,都可能招致之前警告中的“反噬”。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记忆、渴望毫无保留地敞开——
对父母的爱与思念。
对伙伴的信任与责任。
对这个世界美好一面的眷恋。
对平衡与生命的尊重。
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想要守护这一切的、最纯粹的愿望。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宏伟的誓言,只有最朴素的真情实感。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股信息洪流缓缓退去,悲伤与疲惫的情绪中,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认可?
晚星感觉到,自己与“源初之心”之间,建立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更深层次的联系。她似乎能稍微理解这棵巨树的“语言”,能隐约感知到它的能量脉络,甚至能感觉到它正在将一部分更加柔和、更易引导的力量,缓缓注入她手中的“钥匙”和她体内。
这不是赋予她掌控权,而是给予她一部分“守护”与“沟通”的权限。
就在这时,外界的对峙平衡被打破了!
司徒长老似乎通过某种方式,察觉到了晚星与“源初之心”连接的变化,这彻底激怒和刺激了他!
“不能再等了!”他咆哮道,“启动‘深渊共鸣器’!强行建立连接!我要直接抽取它的核心!”
“吞噬者号”那昆虫口器般的舰首,暗紫色的漩涡疯狂旋转,其中竟然开始浮现出一些扭曲的、充满怨恨和混乱气息的黑色符文!那是深渊的力量!司徒长老果然与深渊做了交易,试图用深渊的混乱特性来污染和强行连接“源初之心”的秩序本源!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混沌污染!”“星镰”的电子音骤然变得急促。
“污染……会玷污种子……不可容忍!”“萌芽者”的意念也带上了清晰的怒意。
但他们的反应慢了一步!
一道混合了暗紫与漆黑、充满了不祥气息的粗大能量洪流,如同污秽的瀑布,从“吞噬者号”的巨口喷涌而出,无视了“清算派”和“园丁”的拦截(他们的能量似乎对这种混合污染的抗性较弱),直射向“源初之心”的树干核心!
“源初之心”的光芒之树剧烈震颤起来,发出无声的悲鸣!被那污秽能量击中的部位,纯净的光芒迅速变得暗淡、浑浊,甚至开始出现细小的黑色裂痕!整片空腔的生命能量都开始剧烈波动、紊乱!
晚星与巨树的连接中也传来一阵尖锐的痛苦和排斥感!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就是现在!捕获载体!抽取‘钥匙’!”司徒长老厉声下令。
“吞噬者号”的数条机械臂趁着“源初之心”受创、忙于抵抗污染之际,猛地探出,如同捕食的章鱼,朝着晚星所在的位置狠狠抓来!
“晚星!小心!”凌霜在潜航器中惊呼。
晚星想要躲避,但刚才的信息冲击和此刻“源初之心”的痛苦共鸣让她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那冰冷的机械巨爪就要将她攥住——
突然!
一直静静悬浮在旁、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易拉罐方舟”,那破损不堪的船体,竟然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动力,如同一位迟暮的老兵发起决死冲锋,义无反顾地……撞向了其中一条抓向晚星的机械臂!
轰!!!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
“易拉罐方舟”本就濒临解体的船头在撞击中彻底扭曲、碎裂!但它也成功地将那条机械臂撞得偏离了方向,为晚星争取到了宝贵的瞬息!
“老周!凌霜姐!”晚星目眦欲裂。
透过破碎的舷窗,她看到凌霜和老周在撞击的最后一刻,将被固定好的林建国推出了应急舱口,然后自己也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出来,生死不明。
而完成这最后一撞的“易拉罐方舟”,则在爆炸的火光中,彻底化为了无数碎片,缓缓沉向下方的幽蓝“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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