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浓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三人一兽。
从陨星壑那暗红死寂的天光下，骤然坠入这绝对的漆黑，眼睛失去了所有作用。
唯有耳畔呼啸的风声，和身体急速下坠带来的失重感，提醒着他们正身处何方。
慕容九下意识地握紧了王起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另一只手，紫电剑已然出鞘，细碎的雷光在绝对的黑暗里闪烁了一下，勉强照亮了彼此苍白而警惕的脸，随即又被黑暗吞没。
这雷光，在这里显得如此微弱，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白素周身泛起清冷的星辉，试图驱散黑暗，但星辉离体不过尺许，便如同陷入泥沼，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吸收。
她闷哼一声，星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此地……有古怪，我的星力被严重压制。”
王起没有出声。
他的混沌之眼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看到的并非纯粹的黑，而是无数扭曲、混乱、纠缠的能量流，如同地底奔腾的暗河，充斥着毁灭与死寂的气息。
这里，仿佛是那片星骸坟场负面情绪的汇聚之地，是墓穴之下的……墓穴。
下坠的过程似乎无比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
噗通！噗通！噗通！
三人先后落入一片冰冷的液体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这液体粘稠无比，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
不是水。
王起混沌之眼扫过，看清了周围——这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水面上漂浮着零星苍白的、类似菌类或未知生物残骸的东西。
河岸两侧，是嶙峋的、闪烁着幽暗磷光的岩石，勾勒出一个巨大地下洞穴的轮廓。
头顶，他们坠落的地方，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出口。
“先上岸！”
王起低喝，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洞穴中引起阵阵回音。
三人奋力游向最近的河岸。
那粘稠的黑水有着惊人的阻力，每划动一下都耗费极大的力气。
慕容九的雷光在水中噼啪作响，却无法驱散这浓重的黑暗和寒意。
白素的星辉更是被压制到只能勉强护住自身。
终于，三人湿漉漉地爬上了坚硬的、布满磷光苔藓的河岸。寒意依旧刺骨，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冰冷而沉重。
银毛小兽抖动着湿漉的毛发，打了个喷嚏，警惕地环顾四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王起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状态。
混沌之力依旧枯竭，经脉的剧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那黑水的寒意而更加清晰。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未知的地下世界。
洞穴极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侧岩壁上的磷光提供了微弱的光源，映照出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和石笋，它们扭曲的姿态在幽光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腐朽的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味道。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除了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滴水声，再无其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
慕容九拧着衣角的水，紫电剑横在身前，雷光虽黯，战意不减。
“感觉比上面更不舒服。”
白素凝神感知片刻，摇了摇头：“星力在此地被扭曲了，感知范围不足十丈。而且……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她星眸微凝，看向洞穴深处那无尽的黑暗。
王起亦有同感。
那种窥视感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方位，而是弥漫在整个空间，无处不在，冰冷而漠然，与陨星壑那幽光虚影的气息同源，却又更加隐晦。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地面，混沌之眼穿透表层，看到地下纵横交错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能量通道。
这些通道中流淌的，正是那种充满死寂与毁灭气息的能量，与那黑水同源。
“我们还在‘墓’中。”王起缓缓道，“或者说，进入了墓的‘内脏’。”
他的话音刚落——
咻！咻！咻！
数道破空之声骤然从侧前方的黑暗中袭来！
快！狠！准！
目标直指三人要害！
那并非实体箭矢，而是由精纯死寂能量凝聚而成的黑色尖刺，无声无息，却带着洞穿神魂的寒意！
慕容九厉叱，紫电剑划出一道雷弧，精准地劈碎了两根射向她和王起的尖刺。
雷光与死寂能量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白素星辉流转，在身前布下一面薄薄的星光盾牌，一根尖刺撞在盾上，星光剧烈荡漾，盾牌瞬间布满裂纹，险险挡住。
然而，还有一根尖刺，角度极其刁钻，绕过两女的防御，直射王起咽喉！
王起甚至没有抬眼。
他握着断界之刃的手，只是微微一动。
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融入周围黑暗的刀光闪过。
那根蕴含着恐怖死寂能量的尖刺，在距离他咽喉尚有三寸之地，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化为两缕精纯的黑气，随即被断界之刃自身萦绕的混沌气息吞噬、化解。
一击。毙命。
尽管目标并非生命。
出刀，收刀。
快到极致，平淡到极致。
慕容九和白素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刀的，只感觉到那一瞬间迸发的、斩断一切的凌厉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黑暗中，那窥视的感觉似乎顿了一下。
“藏头露尾。”王起的声音冰冷，在洞穴中回荡，“滚出来。”
没有回应。
只有更多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尖刺，而是如同疾风骤雨！
成百上千道黑色尖刺，如同蝗虫过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将三人彻底笼罩！
不仅如此，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动，一根根由死寂能量凝聚的黑色地刺猛地凸起，刺向他们的脚底和身躯！
上下左右，无处可避！
“结阵！”
白素娇喝一声，残存星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周天星辰图虚影再次强行展开，虽然范围极小，光芒黯淡，却将三人笼罩在内，星光流转，试图抵挡这全方位的攻击。
慕容九紫电剑舞动如轮，雷光织成一张密集的电网，护住上方和侧翼。
但攻击太密集，太狂暴！
星光护罩剧烈摇曳，裂纹蔓延！
雷光电网不断被黑色尖刺穿透、消磨！
王起站在两女中间，断界之刃未曾再动。
他的混沌之眼冷静地扫视着攻击最密集的几个方向。
他在寻找，寻找那操控这一切的“源头”。
这些攻击能量同源，绝非自然形成。
找到了！
在左侧岩壁一片阴影浓郁之处，那里的死寂能量波动远比其他地方剧烈和凝聚！
就在星光护罩即将破碎的刹那——
王起动了。
他没有冲向那片阴影，而是将断界之刃，猛地插向脚下地面！
不是斩，是插！
刀身之上，那丝被他强行融合、极不稳定的混沌与寂灭之意，顺着刀尖，如同毒龙般钻入地底那纵横交错的能量脉络之中！
以点破面！扰乱其源！
轰！！！
整个地下洞穴剧烈一震！
以断界之刃插入点为中心，地面如同波浪般翻滚起来！
那些凸起的地刺纷纷碎裂！袭来的黑色尖刺雨也骤然一滞，变得混乱无序！
与此同时，左侧岩壁那片阴影处，传出一声尖锐短促的、非人的嘶鸣！
一道模糊的、由纯粹死寂能量构成的影子被迫显形，它没有固定形态，如同翻滚的黑烟，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盯着王起，充满了暴戾与……一丝惊惧？
王起拔刀。
刀尖带起一缕粘稠如沥青的黑色能量，那是被强行从地脉中抽取出来的核心死寂之力。
那黑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猛地钻入岩壁，消失不见。
漫天的黑色尖刺和地刺随之消散。
洞穴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地面狼藉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而凶险的交锋。
慕容九和白素松了口气，护身光芒散去，脸上都带着疲惫与后怕。
方才若非王起那精准而诡异的一刀扰乱源头，她们恐怕难以支撑。
王起看着那黑影消失的岩壁，眉头微蹙。
那东西……似乎并非纯粹的杀戮机器，它有着类似“意识”的东西，会恐惧。
这地底，比想象的更复杂。
他收回目光，看向洞穴深处。
“走吧。”他说道，声音平静，“看看这墓的‘内脏’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前路，依旧黑暗。
杀机，四伏。
但刀在手，路便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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