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晏修来到三楼他惯常的雅座,位置隐蔽,视野却极佳,能将整个舞台尽收眼底。
他端起酒杯,浅啜一口,等待着沈霜刃的出现。
然而,他的目光在随意扫过楼下时,却骤然定住。
在二楼一处位置极佳、紧邻舞台中央的雅座内,那扇精美的水墨屏风之后,映出了一道他极其熟悉的身影。
虽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姿态,但那份独特的、融合了妖娆与平和的气质,以及那身标志性的月白常服,让他瞬间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二楼雅座内,熏香袅袅。
一道修长身影慵懒地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一身素净的月白常服,更衬得他肤光胜雪,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住。
他的容貌极为昳丽,眉如远山,眼若桃花,眼尾一颗小小的泪痣,为他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致,竟比许多精心打扮的女子还要妖娆几分。
然而,与他这过于秾丽容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平和、甚至带着几分悲悯的气质,
那是长期浸染在佛寺香火中才能熏陶出的独特韵味,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尊精心雕琢的、悲悯人间的玉观音,美丽,却带着疏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皇帝的嫡出长子,南晏修的皇长兄——陵襄王,南景司。
“花城,”南景司微微侧首,清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问向侍立在身侧的一名侍卫打扮、面容清丽却眼神锐利的女子,“畔月姑娘何时登台?”
那被唤作“花城”的女子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
“回王爷,楼里的丫鬟说,定在戌时三刻。”
南景司拈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楼下喧闹的人群,唇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
“戌时三刻……时候也差不多了。”
他轻轻抬了抬手指,示意花城为他斟茶。
花城默不作声地执起茶壶,动作流畅地为他将面前的空杯斟至七分满,茶香四溢。
南景司端起茶杯,却并未立刻饮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那双妖娆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与他周身平和气质截然不同的、极淡的算计与玩味。
三楼雅座上,南晏修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目光沉沉地锁定在二楼那扇屏风之后的身影,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寒意:
“皇长兄……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侍立在侧的墨昱察觉到主子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却因角度问题看不太清,低声询问道:“王爷,您说谁在下面?”
南晏修没有回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墨昱,前几日让你去查护国寺时,顺便调阅的陵襄王近年的‘内起居注’,上面可记载了他有何频繁离寺,或者与宫外人员异常往来的记录?”
墨昱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回道:
“回王爷,起居注上记录陵襄王殿下深居简出,每日除了诵经礼佛,便是抄写经文,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也未见频繁离寺的记录。”
“深居简出……诵经礼佛……”
南晏修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无法压下他心中翻涌的疑虑,眼神充满了藏不住的探究与警惕,
“记录上毫无破绽,人却出现在了这盛京城最繁华的烟花之地……当真是有趣。”
陵襄王南景司,乃是当今皇后嫡出的皇子,亦是陛下长子。
身份之尊贵,在众皇子中无人能及,本是储君最名正言顺的人选。
可不知为何,十年前,正值风华正茂之时,他却自请前往皇家寺院护国寺带发修行,美其名曰“为国祈福,远离红尘纷扰”。
此举当时震惊朝野,此后十年,他几乎长居寺中,淡出权力中心,渐渐被世人所遗忘。
而皇室内部,似乎也达成了一种默契,极少在公开场合提及这位嫡长皇子,仿佛他真已成了方外之人。
如今,这位本该在青灯古佛旁“潜心修行”的皇长兄,为何忽然出现在拂云楼……
这看似巧合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南晏修绝不相信这只是简单的风月之事。
他隐隐觉得,南景司的出现,与他正在追查的黄金案、西域外商都可能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戌时三刻,锣声轻响。
拂云楼内所有的灯火再次默契地次第熄灭,只余下几缕幽微的月光从窗棂透入。
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中,众人的期待被吊到了顶峰。
忽然,一束清冷的、如同月华般的光柱自顶棚倾泻而下,精准地打在舞台中央。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舞台的布置——一面巨大的、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立于舞台后方,而舞台光滑的地面上,竟浅浅地铺着一层清水,
巧妙地将窗外真实的月亮倒映其中,那清晰的月影又被投射到铜镜之上,
形成了一轮仿佛触手可及的、存在于舞台之上的明月。
舞台四周,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数十个花盆,掩映在朦胧的光影里。
在这如梦似幻的景致中,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月宫降临的仙子,翩然出现在“畔月”之前。
沈霜刃今日身着一袭素白到极致的广袖流仙裙,裙摆以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云纹,墨发仅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挽起,余下青丝如瀑垂落。
脸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白纱,只露出一双清冷剔透的眼眸。
她衣袂飘飘,身姿轻盈,仿佛随时会踏月而去。
空灵缥缈的乐声响起,如同月下清泉流淌。
她随之起舞。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眸,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与孤寂。
水袖甩开,如云如雾,拂过地面浅浅的水面,漾开圈圈涟漪,搅乱了镜中月影,却又在下一刻恢复平静,仿佛时光倒流。
她的舞姿并不热烈,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属于月宫的幽怨与美丽。
当舞蹈进入最高潮,乐声变得空灵而急促时,奇迹发生了。
舞台周围那数十个花盆中,原本紧闭花苞的昙花,仿佛听从了她的召唤,就在这一刹那,齐齐绽放!
洁白硕大的花瓣在月光下舒展,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与台上那素白的身影交相辉映,美得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飘飘扬扬地洒下无数细碎的贝母粉末,它们亮晶晶的,在月华与灯光的映照下,如同漫天星辰坠落,又如同月宫仙子的晶莹泪光,洒落在舞者身上,洒落在盛放的昙花上,洒落在镜中水面之上,
将整个舞台点缀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流光溢彩的仙境!
“天啊……”
“这……这是仙术吗?”
“太美了!简直是月宫仙子临凡!”
台下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与赞美,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想象的绝美景象震撼得失语,
只能痴痴地望着台上那起舞的精灵。
就连二楼雅座内,一直姿态慵懒的南景司,也不由得微微坐直了身子。
他那双妖娆的凤眼微微眯起,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那抹素白的身影,
指尖无意识地停止了摩挲茶杯的动作。
半晌,他轻轻抬手,抚掌两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真正的欣赏与玩味:
“镜花水月,昙华一现……果然是人如其名,舞如其境,绝美无双。”
他的目光穿透屏风,落在沈霜刃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欣赏,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且……或许有用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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