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高中的天台,是许多学生午休时偏爱的地方。开阔,通风,能俯瞰部分校园景色,还能远远地望见波光粼粼的海平面。对于需要释放过剩精力的少年们来说,这里更是一片难得的自由领地。
洋平单脚踩在天台边缘低矮的护栏基座上,手肘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拿着咬了一半的炒面面包,目光有些放空。他正在脑中复盘昨天在街头球场看到的一些野球打法,思考着这个时代篮球的普遍节奏和习惯性动作。高宫、野间和大楠则围坐在不远处,分享着各自的午餐,偶尔爆发出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声。
而樱木花道,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天台中央那片空地上来回踱步。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眉头紧锁,那头红发在微风中似乎都带着一丝烦躁的电弧。第50次失恋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洋平关于“篮球”的提议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让他无法平静。
“无聊!太无聊了!”樱木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天空挥舞着手臂,“上学,下课,吃饭,睡觉……一点刺激的事情都没有!本天才的青春难道就要浪费在这种地方吗?”
高宫啃着饭团,含糊不清地吐槽:“明明是你自己把零花钱都浪费在买表白礼物上了吧……”
“你说什么?死胖子!”樱木立刻调转枪口。
“喂喂,花道,冷静点。”大楠试图打圆场,“要不下午放学,我们去游戏厅?”
“没兴趣!”樱木一口回绝,继续他的踱步,嘴里念念有词,“需要一个……一个能让本天才大显身手,让所有女孩子都为之倾倒的……伟大事业!”
洋平听着他的抱怨,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伟大的事业?很快就要来了。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天台的入口方向,心中默数着时间。按照“剧情”,那个改变一切的契机,即将出现。
就在这时,天台的铁门发出了“吱呀”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烦躁的樱木,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略带怯意却又清澈明亮的眼眸。接着,一个穿着湘北高中女生制服的身影,有些犹豫地走了出来。她梳着齐肩的短发,发丝柔顺,额前是整齐的刘海,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皮肤白皙,五官柔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柔、纯净,甚至有些懵懂的气质。
是赤木晴子。
洋平的心脏微微一跳,尽管早有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个贯穿整个故事的核心女性角色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那种奇妙的时空交错感依然强烈。她就像一束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瞬间照亮了这片充斥着雄性荷尔蒙和躁动情绪的天台。
晴子似乎没料到天台上会有这么多人,而且看起来……不太像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尤其是那个来回踱步的红头发高大男生)。她抱着一个便当盒,脚步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樱木花道在看清晴子脸庞的瞬间,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原地。他所有的烦躁、抱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那双原本因为不满而瞪大的眼睛里,怒火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惊艳、呆滞和不知所措的光芒。
他直勾勾地盯着晴子,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五十次失恋积累的经验(如果那也算经验的话)在这一刻彻底失效。他就像一颗被投入熔炉的生铁,从内到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邂逅”烧得通红。
晴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对、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我这就离开……”
说着,她就要转身退回去。
“等、等一下!”
樱木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动作迅猛得差点把自己绊倒,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拦在了晴子面前。
晴子被吓了一跳,抱着便当盒后退了一小步,有些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红发男生。
高宫等人立刻停止了咀嚼,瞪大了眼睛,一副“又来了”但又带着看好戏的兴奋表情。只有洋平,依旧维持着靠在护栏上的姿势,但他放下了手中的面包,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事态发展,像一个冷静的舞台剧观众。
“这位……这位同学!”樱木的脸红得堪比他的头发,他手忙脚乱地想整理一下自己并不凌乱的衣领,结果反而弄得更加歪斜,“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我、我是天才樱木花道!一年七班!”
他语无伦次地开始了第51次“表白”的前奏。
晴子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些懵,但还是怯生生地回答:“我……我是一年一班的赤木晴子……”
“赤木……晴子……”樱木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加迷离了,仿佛这个名字带有某种魔力,“好、好可爱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可爱!”
如此直白的赞美,让晴子的脸颊更红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小声说:“谢、谢谢……那个……我可以走了吗?”
“啊?走?为什么要走?”樱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堵着路。他连忙侧开身子,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晴子身上,大脑飞速运转(以他的方式),试图寻找话题留住她。
“赤木……晴子同学,你……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平时有什么爱好吗?”他一股脑地把能想到的问题都抛了出来。
晴子被他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礼貌地回答:“我……我喜欢吃甜食……颜色的话,蓝色吧……爱好……看看书……”
“看书?好!很好!本天才也……也偶尔看书!”樱木立刻强行附和,完全忘记了自己课本都经常找不到的事实。
洋平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以手扶额。这家伙,还是老样子,根本不会聊天。他看得出,晴子虽然礼貌,但明显对樱木这种过于热情和古怪的搭讪方式感到困扰和害怕。
果然,晴子再次试图离开:“那个……樱木同学,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有事!当然有事!”樱木急道,他环顾四周,似乎想找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目光最终落在了……天台边缘的护栏上?
“晴子同学!你看!”樱木为了吸引注意力,也是豁出去了,他指着那大约一米二高度的护栏,大声说道,“这种高度,对本天才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我可以轻松地跳过去!”
说着,他后退几步,作势就要助跑起跳。
“喂!花道!别乱来!”高宫吓得喊了出来。这里虽然是二楼,但摔下去也够呛。
晴子也吓得轻呼一声:“樱木同学!危险!”
洋平眉头微皱,正准备出声制止这愚蠢的行为。然而,樱木的冲动动作,却意外地引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
或许是急于阻止樱木做傻事,或许是看到樱木高大强壮的身材,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找个安全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晴子抱着便当盒,仰起脸,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轻声问道:
“那个……樱木同学,你喜欢……篮球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风停止了流动,云凝固在天际,高宫他们张大的嘴巴定格在原处。
樱木花道保持着预备起跳的可笑姿势,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彻底石化。
“篮……球……?”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洋平昨天在秘密基地说过的话,是小田那张讨厌的脸,是岛村叶子提到篮球时发亮的眼神,与篮球紧密相关的面孔……最后,定格在眼前这个名叫赤木晴子的女孩,那双清澈的、带着纯粹期待的眼睛上。
一切的喧嚣、躁动、尴尬和危险,都因为这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奇异地平息了。
洋平站在一旁,清晰地看到了樱木眼中那剧烈的心理活动。从错愕,到茫然,再到一种被某种东西瞬间击中的、难以言喻的震动。
他看到樱木缓缓放下了手臂,高大的身躯不再紧绷,而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认真态度,低头看着比他矮一个多头晴子,脸上那夸张的表情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郑重。
历史的车轮,就在这个平凡的午休,在这栋老旧教学楼的天台上,伴随着一个温柔少女怯生生的提问,发出了沉重而不可逆转的——
“咔嚓”声。
洋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知道,命运的拐角,到了。
属于樱木花道和湘北篮球部的故事,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开始。
而他,水户洋平,将是这段传奇最贴近的见证者,以及……最重要的参与者之一。
他看着樱木那张因为晴子一句问话而彻底改变的脸,心中默念:
“欢迎来到,篮球的世界,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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