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城的清晨总是从坊市开始的。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城东的飞檐时,各色摊位早已支棱起来,叫卖声、讨价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交织成市井特有的喧闹。萧辰披着件半旧的灰色斗篷,兜帽压低遮住大半面容,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他需要三味药材——百年血精草、紫纹地胆、雷击木芯。前两者尚可用银钱购得,最后那味雷击木芯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毕竟能承受天雷轰击而不毁的灵木,万中无一。
“幽冥寒毒比想象中更难缠。”萧辰内视丹田,那团墨绿色毒雾虽被暂时压制,却仍在蚕食他的真气。若非昨夜引天雷淬骨时意外吸纳了一丝幽冥寒气,此刻怕是连站立都困难。
“让开!统统让开!”马蹄声如雷骤至,七八骑骏马横冲直撞而来,为首锦衣青年挥鞭抽翻躲闪不及的菜贩,鲜嫩菜叶混着陶罐碎片溅了满地。
人群慌忙避让,萧辰却被个踉跄的老妇撞得后退半步,恰好挡在路中央。
“找死!”马鞭挟着厉风抽向兜帽。
萧辰手指微动,一缕气劲即将弹出,却见那鞭子突然软软垂下。锦衣青年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脸色由倨傲转为惊恐,连人带马僵在原地。
“少城主好大威风。”清越女声自茶楼飘下,雕花窗边坐着鹅黄衫子的少女,指尖拈着枚杏仁酥,“惊马撞翻我的点心摊子,该怎么赔?”
萧辰目光一凝。那少女分明用真气凝线缚住了马蹄,手法精妙至极,至少是凝真境修为。
锦衣青年涨红着脸下马赔罪,留下锭银子仓皇离去。人群窃窃私语:“是四海商会的秦姑娘…”“难怪少城主吓成那样…”
萧辰正要转身,那声音又追过来:“那位戴兜帽的朋友,你的东西掉了。”
他低头看去,脚边躺着枚丹丸。正是他今早用最后半两碎银买的劣质凝气丹,本打算换些药材。
茶香袅袅的二层雅间,秦婉如推过青瓷茶盏:“以雷击木粉代替寒霜草,炒制时加入三分赤阳砂——这改良凝气丹的法子,阁下从何处得来?”
萧辰兜帽下的眉梢微挑。今早他不过随手改良了最低等的丹丸,竟被此人一眼看破。
“市井偏方罢了。”他刻意压沉嗓音。
秦婉如轻笑,指尖在桌面勾勒丹纹:“偏方能让成丹率提升五成,药性反增三倍?”她突然屈指一弹,丹丸裂成两半,露出内里金丝缠绕的蕊心,“更别说这‘丹心锁灵’的手法,失传已有三百年。”
萧辰终于正视对方。少女约莫十八九岁,云鬓斜插一支金算钗,眉眼灵动似含秋水,袖口绣着四海商会的四叶草徽记。
“秦姑娘意欲何为?”
“谈笔生意。”她推来一张鎏金名帖,“四海商会每月需供三万枚凝气丹给边境守军,若阁下愿提供改良丹方,可分两成利。”
萧辰瞥过名帖上的条款:“三成。另加一个条件。”
“请讲。”
“我要进你们商会药库,选三样药材。”
秦婉如执壶的手顿了顿:“药库非商会重地,但…”她忽然倾身靠近,细不可闻地道,“若阁下能解我手中难题,莫说药库,商会秘藏亦可开放。”
她自袖中取出一卷残破兽皮,丹方字迹被血污浸染大半,仅能辨认出“蚀魂”、“九转”等零星字样。
“家父三月前遭人暗算,身中奇毒。商会丹师穷尽手段只能压制,如今毒入心脉…”她指尖微微发颤,“这丹方是唯一希望,但关键的三味辅药缺失,主药‘九转还魂草’更是闻所未闻。”
萧辰接过兽皮扫过两眼:“蚀魂蛊毒。下毒者当是亲近之人,每逢朔月之夜施以针刑逼供,可是如此?”
秦婉如骤然色变,茶盏“哐当”翻倒。
“你怎会…”
“丹方是假的。”萧辰掷还兽皮,“蚀魂蛊需宿主自愿引毒入心脉,所谓解药实为催命符。真正解法是以金针渡穴逼出蛊虫,再以玄冰灵液重塑心脉。”
他蘸着茶水画出九枚金针落位:“此术名为‘九星截脉’,施术者需达真元境。商会应当请得动这等高手。”
秦婉如怔怔望着桌上水迹,忽觉眼眶发酸。父亲中毒后性情大变,将商会事务尽交叔父打理,每逢朔夜却闭门不出…种种疑点豁然贯通。
“为何帮我?”她嗓音微哑。
萧辰指向楼下喧闹的坊市:“姑娘方才为老妇拦马,我亦为姑娘破局,两清。”
秦婉如深吸一口气,忽然自颈间解下枚玄铁令牌:“四海商会黑铁令,持此物可通行各地分号药库。三日后商会拍卖压轴物是百年雷击木芯,阁下若有兴趣…”她意有所指地停顿,“或许还能见到意想不到的故人。”
萧辰接过令牌时,指尖触到她掌心密布的茧子——那是常年拨算盘与握剑留下的痕迹。
……
商会药库比想象中更森严。三道玄铁重门依次洞开,烛龙石照亮百丈高的穹顶,万千玉屉如同蜂巢嵌满四壁,药香凝成实质的雾气在廊道间流淌。
执事捧着账册亦步亦趋:“大人欲寻何药?小的可…”
“血精草自取,紫纹地胆在丙字七柜,雷击木芯——”萧辰忽然驻足,望向西北角最阴暗的货架,“那是什么?”
执事慌忙阻拦:“那是废弃丹炉堆放处!百年前炸炉后沾了邪毒,商会一直…”
萧辰已掀开蒙尘的麻布。半人高的三足药鼎锈迹斑斑,鼎腹裂开三道蛛网纹,却隐约透出星辰光华。
“天外陨铁所铸,鼎内刻有周天星斗图。”他指尖抚过鼎耳铭文,“星沉鼎…竟流落至此。”
执事瞠目结舌:“您怎知它原名?商会得此鼎七十年,无人能催动分毫…”
萧辰并指如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入鼎腹。霎时间星图流转,三百六十颗光点浮空而起,鼎身锈迹层层剥落,露出幽蓝如夜的金属本色。
“此鼎需以星辰血脉唤醒。”萧辰抹去掌心血痕,“开个价。”
执事骇得连连摆手:“秦姑娘吩咐过,您所需一切…尽可取用…”
……
暮色四合时,萧辰提着血精草与紫纹地胆回到小院。秦婉如竟等在门外,身旁跟着个被斗篷裹得严实的身影。
“阁下今日所言之事,我已验证。”她眼底带着泪痕,语气却格外坚毅,“父亲确实遭叔父操控,幸得心腹死士相助,现已秘密送往北境治疗。”
斗篷人微微躬身,露出袖口银丝绣的天机纹样。
萧辰并不意外。四海商会能屹立数百年,背后必有倚仗。
秦婉如递来玄木匣:“三日后的拍卖会恐生变故,叔父似与幽冥殿有牵扯。此物暂存阁下处,或许比留在商会更安全。”
匣开三寸,紫电迸射。正是那截百年雷击木芯。
“不怕我携宝潜逃?”
少女嫣然一笑:“能一眼识破九星截脉术的高人,岂会看得上这点薄礼?”她退后两步郑重行礼,“待商会内乱平定,婉如必亲自登门致谢。”
夜色吞没两人身影时,萧辰指腹摩挲过雷击木芯的焦痕。幽冥殿的手伸得比想象更长,连四海商会这等庞然大物都已被渗透。
他掀开星沉鼎,将三味药材投入其中。今夜便要借雷击木芯之力,炼一炉破障丹——既破修为之障,也破这迷局之障。
鼎身星图渐次亮起时,青石城上空忽有阴云翻涌,似有无形漩涡正在凝聚。
而远在城西客栈的窗边,有人轻咦一声收起罗盘:“帝星亮于市井,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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