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南郑。
一辆朴素的马车，在侍卫的引领下，缓缓驶入南郑的驿馆。
车帘掀开，走下来的，正是江东名士，张昭。
他此行，肩负着孙权的两大任务。
刘备没有拖沓，直接让诸葛亮去与他接洽。
驿馆的会客厅内，诸葛亮与张昭分宾主落座。
“子布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诸葛亮轻摇羽扇，态度温和。
“为吴侯奔走，为孙刘联盟，不敢言苦。”张昭拱手回礼，姿态摆得很正。
一番寒暄过后，张昭直接切入正题。
“孔明先生，我家主公已克合肥，阵斩张辽，为贵我两家联盟，立下头功。不知汉中王之前承诺归还的一万五千名将士，如今……”
“子布先生放心。”诸葛亮打断了他的话，“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张昭愣了一下。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准备跟诸葛亮唇枪舌剑，讨价还价一番。
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
“汉中王已下令，一万五千名江东士卒，已于公安集结完毕。贵方随时可以派船队前去接应。”诸葛亮补充道。
“这……汉中王高义！”张昭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起身作揖。
“不过，”诸葛亮话锋一转，“还请子布先生代为转告吴侯，盟约，贵在守信。希望上一次背刺盟友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张昭的老脸一红，干咳两声：“孔明先生说笑了，此番合肥大捷，正是我家主公的诚意所在。”
他感觉自己在这位年轻军师面前，完全落了下风，连忙抛出了自己的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任务。
“孔明先生，我家主公为表诚意，欲与汉中王永结秦晋之好，以固盟约。”
诸葛亮的羽扇停了一下。
“哦？不知吴侯意下如何？”
“我家主公有一女，年方十岁，聪慧敏捷，欲与世子殿下结为连理。”张昭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可先订婚约，待世子与小女及笄之后，再行完婚。”
诸葛亮没有立刻回答。
“此事体大，非亮一人可以定夺。需禀明主公与世子殿下，再做答复。”
“理应如此。”张昭点头。
……
“联姻？”
刘禅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捣鼓着一堆瓶瓶罐罐。
那是他让工匠烧制的陶罐，准备用来做点土法酱油和醋。
“是的，殿下。”前来传话的侍卫恭敬地站着，“主公请您和军师、法从事，即刻前往大帐议事。”
刘禅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
他心里门儿清，这哪是结婚，这分明是政治交易。
他未来的老婆，不出意外，应该是张飞的女儿。这不仅仅是亲上加亲，更是为了稳固他这个继承人与军中功勋集团的关系。
现在孙权横插一脚，想把女儿嫁过来。
正室是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那只能是侧室。
让江东之主的女儿做小老婆？孙十万能同意？
这事儿，有得扯皮了。
刘禅来到大帐时，刘备、诸葛亮、法正三人已经在了。
刘备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阿斗，你来了。”刘备闷声闷气地说道，“孙权那小子，想把他女儿嫁给你，你怎么看？”
刘禅躬身行礼：“婚姻大事，全凭父王与母亲做主，孩儿不敢妄言。”
刘备一听，更烦躁了。
“你小子！现在知道装乖了？之前出主意的时候，一套一套的！”
诸葛亮在一旁微笑不语。
法正开口，声音冷峻：“主公，联姻，可。”
“可？”刘备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怎么可？让他孙权的女儿当正室？那我三弟那边怎么交代？他不得把我的王府给拆了！”
“主公息怒。”法正不急不缓，“自然不能是正室。”
“那孙权能干？”
“他会的。”法正笃定地说，“孙权急于巩固合肥战果，更想图谋徐州，他比我们更需要这个盟约。一个女儿的身份，换取北伐的战略空间，这笔账，他算得清。”
刘禅在旁边听着，心里给法正点了个赞。
不愧是孝直，把孙权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刘禅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父王，军师，法从事。孩儿以为，联姻之事，可以答应。但有几个条件，必须提前说清楚。”
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第一，如法从事所言，孙氏女，只能为侧室，绝不可为正室。这是底线，不能退让。”
“第二，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我们可以不主动提侧室之事，但婚约中必须写明，未来孙氏所出子嗣，不具备大统继承之资格。这一点，要让张昭带回去，让孙权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刘备和诸葛亮都愣住了。
狠！太狠了！
直接从根子上断了东吴想通过外戚干政，甚至染指蜀汉未来的所有念想。
“第三，”刘禅继续说道，“既然是联姻，那得有来有往。之前来求和不是说送孙姨娘回来，不能言而无信阿”
刘备浑身一震。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起了。
当年为了荆州，他入赘东吴，娶了孙权的妹妹。那段日子，说实话，并不好过。孙夫人尚武，身边常有百余名持刀侍女，每次进她的房间，刘备都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后来庞统用计，他才借口逃回荆州。孙夫人想带阿斗回江东，被赵云截江救阿斗，夫妻情分，也算彻底断了。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现在被孙权软禁在东吴，成了他刘备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对！必须把尚香接回来！”刘备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他孙权想把女儿嫁过来，就得先把妹妹送回来！天经地义！”
“孔明，你再去见张昭。”
“告诉他，联姻，我刘备同意了！我儿阿斗，也同意了！”
“但是，亲上加亲，得有个章程。等他家主公什么时候把我夫人送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让他把女儿一起送过来！”
“至于来了之后，是住下成婚，还是我儿不喜欢，再送回去，那就看他们自己的缘分了！”
刘备这话，说得霸气侧漏。
意思很明白，人你可以送来，但主导权在我手里。我儿子看不上，照样可以退货。
“至于名分，”刘备顿了顿，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就跟他说，我儿阿斗还小，正室之位，需待其及冠之后，由我与皇后亲自册立。先来的，可为夫人，但未必是正妻。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诸葛亮领命而去。
大帐里，刘备看着自己的儿子，越看越满意。
他走过去，又想拍刘禅的肩膀，手抬到一半，想起上次把儿子拍得龇牙咧嘴，又轻轻放下。
“阿斗啊，你跟爹说句实话。”
“啥？”
“让你娶孙权的女儿，你不抵触？”
刘禅心想，我抵触有用吗？在这个时代，婚姻就是政治。
他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父王，孩儿知道，孩儿的婚事，关系到大汉的江山社稷。只要对北伐有利，对兴复汉室有利，娶谁，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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