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都督府。
原本属于吕蒙,后来归了关羽,现在则成了刘禅临时指挥所的府邸内,气氛严肃。
巨大的荆襄地理图铺在长案之上,刘禅、关羽、赵云三人围着地图,神色各异。关平、廖化等将领则侍立在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刚刚在城楼上,太子殿下那句“请君入瓮”,让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怎么个请君入-瓮法?
面对二十万虎狼之师,一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家也给赔进去。
“阿斗,你说的‘请君入瓮’,具体要如何做?”关羽率先开口问道。
经过江陵大捷和刚才的一番分析,他现在对刘禅的判断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请教的姿态。这种转变,让一旁的赵云都暗自点头。能让二将军如此信服,太子殿下的本事,当真是深不可测。
刘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二叔,若你是徐晃,我是你,你率二十万大军来援,发现我军正在猛攻樊城,你会怎么做?”
关羽想了想,答道:“自然是趁我军攻城疲惫,立足未稳,立刻发起进攻,与城中守军里应外合,将我军击溃于城下。”
“对!”刘禅一拍手,“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司马懿肯定也想这么干。所以,我们绝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的手指,从樊城的位置,缓缓向南滑动。
“我们不仅不能给他们机会,还要反过来,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我建议,二叔你立刻返回前线,然后……全军后撤。”
“什么?!”
“后撤?!”
刘禅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关羽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斗,你没说错吧?让我撤军?我军水淹七军,士气正盛,樊城唾手可得,你现在让我撤退?这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我关羽?还以为我怕了那徐晃不成!”
关羽的反应,完全在刘禅的预料之中。
让他这个“威震华夏”的绝世猛将,在一个刚刚被他击败的对手面前主动撤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二叔,稍安勿躁。”刘禅耐心地解释道,“我说的撤,不是逃跑,而是一种战术性的后退,是诱敌深入。”
他指着地图上的樊城。
“樊城现在是什么情况?被我们用震天雷和投石机砸了那么久,城墙多处受损,城内建筑毁坏严重,曹仁就算等来了徐晃,守着这么一座破城,对他来说也是个巨大的负担。我们强攻,伤亡必大,得不偿失。”
“我们撤了,徐晃和曹仁会师,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我们怕了,被他们二十万大军的声势吓跑了。他们会觉得我们是外强中干,之前的胜利不过是侥幸。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放松警惕,就会变得骄傲,就会……”
刘禅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就会追出来。”
赵云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是,我们放弃攻打樊城这个坚固的据点,把战场,转移到我们熟悉的,对我们有利的野外?”
“正是此意!”刘禅赞许地看了赵云一眼,“子龙将军所言极是。我们以空间,换取时间,将战场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你想想,徐晃的二十万大军,进入一座残破的樊城,他们首先要做什么?是追击我们吗?不,他们要先修补城防,要安置军队,要重新建立补给点。而这些,都需要时间。而我们,就利用这段时间,完成我们的布置。”
关羽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戎马一生,自然明白诱敌深入的道理。只是,让他主动示弱,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
他闷着声,问道:“怎么个诱敌法?我们退到哪里?”
刘禅见他态度有所松动,心中一喜,继续说道:“不能退得太快,也不能退得太干脆。要打打退退,退退打打,做出一种‘我们想守,但又守不住,被迫后撤’的假象。要把这场戏,演得真一点。”
“至于退到哪里……”刘禅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将襄阳以南,汉水两岸的大片区域都圈了进去,“这片广阔的区域,就是我为他们准备的猎场!这里河网密布,丘陵丛生,道路崎岖,大军团难以展开。我们的水军可以纵横驰骋,我们的小股部队可以四处出击。而他们那二十万大军,一旦进来,就像一头笨拙的大象,掉进了泥潭里,动弹不得。”
这已经不单单是诱敌深入了,这简直是要把曹魏二十万大军当成傻子一样,遛着玩啊!
关平、廖化等人听得是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
关羽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他虽然高傲,但不是蠢人。他已经完全理解了刘禅的整个战略构想。
这个计划的核心,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通过拉长战线,利用地形优势,不断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和后勤补给,最终在敌人疲惫不堪、军心动摇的时候,给予其致命一击!
这确实是面对强敌时,最高明,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是……
“阿斗,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有一个最大的难点。”关羽沉声说道。
“二叔请讲。”
“如何保证司马懿那只老狐狸,会乖乖地跟着我们走进这个‘猎场’?他为人多疑,万一他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就死守樊城不出来,那我们该当如何?”
这确实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刘禅笑了笑,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我才说,需要二叔你,为我,为大汉,演一场大-戏。”
他看着关羽,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司马懿是多疑,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提供足够多的‘证据’,让他自己‘判断’出我们是真的怕了,是真的内部不和,是真的被迫撤退。”
“我需要二叔你,回到前线后,大发雷霆,对外宣称,是我这个太子,不懂军事,畏惧曹军势大,强行下令让你撤军。你要表现出极度的不满和愤怒,甚至可以和关平、廖化将军他们在公开场合‘争吵’。总之,要把我们‘君臣不睦,将帅失和’的戏码,演得越真越好。”
“陆逊是怎么上当的?就是因为他太相信自己得到的‘情报’了。现在,我们要用同样的方法,让司马懿也掉进这个坑里。”
“司马懿会想,连陆逊那样的聪明人都被骗了,我可不能再上当。他会加倍地小心,加倍地求证。而我们,就把这些他想要的‘证据’, ????摆在他面前。他越是求证,就越会相信这是真的。”
“当他最终确认,关羽你真的是因为我这个‘无知太子’的掣肘,才含恨撤军的时候,他会怎么想?”
刘禅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会认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一举击败关羽,荡平荆州,建立不世之功的绝佳机会!他会按捺不住的!”
关羽听完,久久不语。
他看着眼前的侄儿,心中翻江倒海。
让他去演戏,去扮演一个被不懂事的上级掣肘而满腹怨气的骄傲将军……这简直就是本色出演啊!
不久之前,他自己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阿斗这小子,简直是把人心都算计到了骨子里!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张枣红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
“好……好一个‘请君入瓮’,好一个‘将帅失和’。”
关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作了坚毅。
“阿斗,二叔听你的!这场戏,我演了!”
他站直身体,对着刘禅,郑重地一抱拳。
“就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关云长是如何被一个‘黄口小儿’逼得节节败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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