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臭氧味混杂着皮肉焦糊的恶臭，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病房门口那几具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焦黑残骸，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击的恐怖威力。
沈言瘫坐在墙角，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因过度透支而隐隐作痛的神经。他死死盯着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昏暗，将他钉在原地。
包吃住吗？
三个字，低沉沙哑，却像重锤砸在沈言混乱的脑海里。他下意识地看向地上散落的金灿灿麦粒，又瞥了一眼身边几条因为失去目标而缓缓停止狂乱扭动、但依旧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墨绿藤蔓。喉咙干得发紧，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我……” 他想说“我有吃的”，但声音卡在喉咙里。眼前这个男人，浑身浴血，煞气冲天，像一头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凶兽。跟他走？无异于与虎谋皮。可留在这里？走廊远处，被短暂雷霆震慑的丧尸嘶吼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比刚才更加密集、更加狂躁！它们被血腥味和同伴的死亡彻底激发了凶性！
砰！砰！砰！
病房门板剩下的部分在更多撞击下剧烈颤抖，灰尘簌簌落下。门外不再是零星的几只，而是形成了一小股尸潮！腐烂的手臂从门上的破洞和其他缝隙争先恐后地伸进来，疯狂抓挠。
厉战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身后汹涌而来的不是索命的丧尸，而是一群烦人的苍蝇。他一步跨进病房，沉重的军靴踩在散落的麦粒和血污上，发出粘腻的声响。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回沈言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能走？” 声音依旧干涩，却带着一种命令式的简洁。
沈言一个激灵，求生欲压倒了恐惧和犹豫。他用力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腿虚软得像面条，刚起到一半就踉跄着又要摔倒。
厉战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动作却快如闪电。他没有去扶沈言，而是反手一刀！
唰！
一道冰冷的刀光闪过！沈言只觉得脚踝处一凉，低头看去，只见缠在他脚踝上、刚才被藤蔓扯断的那只腐烂手掌，被干净利落地削了下来，断口处黑血喷涌。厉战甚至没多看那断手一眼，沾满黑血的砍刀随意地在裤腿上蹭了一下。
“废物。” 冰冷的评价砸在沈言脸上。
沈言脸上一阵火辣，但此刻也顾不得屈辱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咬住下唇，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强行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半袋麦种，意念一动，那袋子和散落的部分麦粒瞬间消失在原地，回到了意识深处的空间里。这个动作让他眼前又是一黑，精神力透支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厉战的目光在麦袋消失的地方停留了半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跟着。” 厉战不再废话，转身就朝病房唯一的窗户走去。
沈言踉跄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经过那几条安静下来的狰狞藤蔓时，意念尝试着沟通。藤蔓似乎对他传递出一点微弱的、带着嗜血渴望的亲近感，但同时又显得萎靡不振。他咬咬牙，集中精神，尝试将它们收回空间。
嗡…
几条藤蔓化作淡淡的绿色光点，迅速消散，重新融入他体内。一股更强烈的空虚感瞬间席卷全身，沈言闷哼一声，扶着墙壁才没倒下。收回异能，比释放消耗更大！
厉战已经走到了窗边。窗户被铁栅栏封死，锈迹斑斑。他看了一眼，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按在冰冷的铁栏上！
滋啦——！
刺眼的蓝白色电光瞬间从他掌心爆发！狂暴的电流如同无数细小的银蛇，瞬间爬满整个铁栅栏！高温让空气都扭曲起来，铁锈在电光中迅速融化、气化！坚固的铁栅栏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令人窒息的焦糊味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软化！
不过两三秒，厉战猛地收手。失去了电流支撑，被烧得通红的铁栅栏中间部分，如同融化的蜡烛般软塌塌地垂落下来，露出了一个足够一人钻出的不规则破洞。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走！” 厉战低喝一声，一把抓住沈言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不由分说地将还在震惊中的他直接从那个灼热的破洞塞了出去！
“啊——！” 沈言猝不及防，身体腾空，吓得魂飞魄散。窗外是二楼！下面是堆满废弃医疗垃圾和破损推车的狭窄巷子！
噗通！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他狼狈地摔在一堆相对松软的、散发着消毒水和霉味的废弃被服上，虽然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但好歹没摔断骨头。
“咳咳！” 沈言被灰尘呛得直咳，还没等他爬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矫健地翻窗而出，稳稳落在他身边，动作干净利落，连一丝多余的晃动都没有。
厉战落地后没有丝毫停顿，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死寂的巷子两端。巷子一头被倒塌的围墙堵死，另一头则通向外面更宽阔、但也更危险的街道。远处传来丧尸的嘶吼和零星的枪声，更显得这片区域的死寂诡异。
“这边。” 厉战声音压得极低，提着滴血的砍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巷子深处、围墙倒塌形成的狭窄缝隙走去。那里堆满了建筑垃圾，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但似乎是唯一的生路。
沈言挣扎着爬起来，强忍着全身的酸痛和眩晕，跌跌撞撞地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被破坏的窗户，里面传来丧尸撞破房门涌入病房的混乱嘶吼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撕扯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狭窄的缝隙充斥着灰尘和碎石，厉战高大的身影在前面开路，沈言紧随其后，几乎能感受到前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汗水和硝烟的浓烈气息，以及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这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却又奇异地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全感——至少，这个恐怖的男人暂时不会杀他，他还有用。
刚挤过最狭窄的一段，厉战的脚步猛地顿住，抬手示意沈言噤声。
沈言立刻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巷子另一头的拐角处，传来沉重的拖沓脚步声和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不止一个！
厉战眼神冰冷，身体微微伏低，握刀的手紧了紧，肌肉线条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沈言紧张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缝隙边缘一些从水泥裂缝里顽强钻出的、枯黄纤细的杂草上。他心中一动，一股微弱的热流艰难地从干涸的精神力中挤出，尝试沟通着空间里那棵萎靡的小树苗。
‘帮帮我……哪怕只是干扰一下……’
意念传递过去，小树苗的绿光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沈言咬紧牙关，将意念集中在那些枯黄的杂草上。
滋…滋啦…
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绿色光点从他指尖逸散，融入脚下的地面。那几株枯黄的杂草，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抽长了一点点叶片，颜色似乎也深了一丁点。这变化微乎其微，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无法分辨。
就在这时，拐角处，两个穿着破烂保安制服的丧尸蹒跚着转了出来！它们腐烂的脸上沾满黑褐色的污迹，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着，喉咙里发出饥渴的嗬嗬声！
厉战眼神一厉，就在他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
噗！噗！
两株被沈言微弱异能催生的杂草，恰好就在其中一只丧尸的脚边。那丧尸一脚踩下，枯草断裂，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
然而，就是这一丝微不可闻的异响！
另一只原本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浑浊的眼珠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它的同伴脚下！它似乎瞬间将同伴脚踩枯草的动作，误解成了发现活物的信号！
“吼！” 那只被“吸引”的丧尸猛地扑向它的同伴！
被扑的丧尸猝不及防，两个腐烂的身躯顿时撞在一起，踉跄着滚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更加愤怒混乱的嘶吼！它们互相撕咬抓挠起来，完全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厉战和沈言！
厉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回头，目光如电般扫过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的沈言。沈言对上他的视线，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身体微微发颤。
厉战没说话，只是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他不再看那两只扭打在一起的丧尸，果断地压低声音：“快走！”
他率先侧身，如同灵活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从两只互相撕扯的丧尸旁边快速溜了过去。沈言强忍着眩晕和恐惧，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跟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弄出一点声响。
穿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却又令人绝望。
这是一片医院后方的停车场，曾经停满车辆的地方，如今一片狼藉。废弃的汽车如同巨大的金属坟墓，扭曲变形，玻璃碎裂，车身布满干涸的血手印和撞击的凹痕。几辆救护车翻倒在地，车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凝固的暗红血迹诉说着曾经的惨烈。更远处，是医院锈迹斑斑的后门，门洞大开，外面就是危机四伏的街道。
停车场上，游荡着更多的丧尸！它们有的在废弃车辆间漫无目的地徘徊，有的趴在地上撕扯着早已分辨不出原貌的残骸，发出令人作呕的咀嚼声。数量之多，远超刚才的走廊！
厉战停在阴影处，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扫过整个停车场，寻找着突破的路径。他身上的煞气收敛到了极致，但那股蓄势待发的危险感却更加凝练。
沈言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么多！怎么冲过去？他下意识地看向厉战，这个强大得如同人形凶器的男人，此刻也显得凝重无比。沈言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尝试沟通空间，但精神力如同干涸的河床，那棵小树苗虚影黯淡无光，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就在这时，停车场另一侧，靠近医院主楼后门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人类的怒吼！
“妈的！滚开！”
“小心左边！”
“老赵！顶住！”
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枪响！砰！砰！
枪声在死寂的停车场如同炸雷！瞬间引爆了所有丧尸的凶性！
嗬嗬嗬——！！！
停车场内所有的丧尸，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转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迈开僵硬或拖沓的步伐，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地朝着主楼后门的方向涌去！
厉战眼中精光爆射！
“机会！跟上！”
他低吼一声，不再隐藏身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方向，正是与丧尸潮涌方向相反的、停车场通往外面街道的后门！
沈言看着厉战如同黑色闪电般冲出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汹涌扑向主楼后门的丧尸狂潮，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拼尽全力朝着厉战的方向追去！
生路，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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