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机械组能跟着秦站长摸到铁疙瘩，医疗卫生组马上要去县医院见真章，就连养殖组也围着王婶家的猪圈鸡舍讨论得热火朝天。
唯独种植组这边，对着书本上“合理密植”、“科学施肥”的字眼，总觉得有些不得劲，空有理论却无处施展，气氛不免有些沉闷和焦急。
张老栓蹲在墙根，吧嗒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书上说的理儿是没错，可地都冻得梆硬了，咱总不能对着冰碴子讲增产吧？”
组里其他几个老把式和年轻后生也都有些泄气，冬天，历来就是土地和庄稼人一起“猫冬”的季节。
顾安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搜索着来自后世的记忆碎片。
他依稀记得，那时候即便天寒地冻，人们也能吃上各种新鲜的蔬菜，靠的不是大自然的恩赐，而是……人为创造的环境。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张老栓和大队长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队长，张叔，各位，咱们能不能……在屋子里种菜？”
“在屋里种菜？”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懵了。
大队长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老栓烟袋都忘了抽，张着嘴，一脸“这娃是不是冻傻了”的表情。
“对！在屋里种！”
顾安东语气坚定，开始详细解释他的构想，
“你们看，咱们现在待的这大队部，生了火盆，是不是比外头暖和多了？”
“夏天菜能长，是因为有阳光，温度够。咱们要是能找个大点的空屋子，想办法让它也跟夏天似的暖和，再想办法把光引进去，或者……”
“嗯，暂时先种些不太需要强光的菜，那菜是不是就能长了？”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咱们可以盘上火炕，或者弄几个大炉子，保持屋里的温度。”
“地上铺上肥土，或者用木箱子装土，就跟咱在自留地里种菜一个样，就是地方换到了屋里！”
他描绘的画面太过新奇，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在屋里种出夏天才有的菜？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顾安东看着大家难以置信的表情，继续加把火，用更宏大的前景激励他们：
“你们想想，这大冬天的，公社、县里，甚至市里，大家都只能啃白菜土豆萝卜老三样，要是这时候，咱们柳岔村能拿出水灵灵的黄瓜、西红柿、小油菜……那得是多稀罕的东西？”
“肯定不愁卖！到时候咱们成立一个种植基地，把这些新鲜菜运出去，换回钱来，咱们村的日子不就更好过了？”
“说不定，全中国冬天都能吃到咱们柳岔村种的菜呢！”
“全中国……”
一个年轻后生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冬天吃黄瓜……”
一个老婶子咂咂嘴，似乎已经在想象那清脆的口感。
顾安东描绘的蓝图太过诱人，将众人从怀疑拉入了无限的遐想。屋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这种法能行吗？”
“种啥好？韭菜？蒜苗？那个好像不太需要大太阳？”
“菠菜！菠菜也成！”
“得找大屋子，咱们村那个废弃的仓库行不行？”
“盘炕！盘炕暖和！我去找我叔，他是盘炕好手！”
“土呢？得用肥土！”
先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种植组的人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热烈地讨论起来，围绕着“种什么”、“在哪种”、“怎么保温”等问题各抒己见，积极性空前高涨。
看着被充分调动起来的众人，顾安东欣慰之余，也保持着清醒。
他知道，这种“反季节种植”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个新鲜事物，甚至可能带有一定的风险。
他必须把工作做在前面，确保名正言顺，避免日后被人扣上“搞资本主义”、“瞎胡闹”的帽子。
他再次找到大队长，神色严肃地说：
“队长，咱们搞这个冬季种植，是个新尝试。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争取上面的支持，我建议，以咱们柳岔村生产大队的名义，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连同我们找到的技术依据和可行性分析，一起上报给公社备案。”
他顿了顿，强调道：
“我们要说明，这是基于现有条件，探索提高土地利用率、丰富社员冬季菜篮子、同时为集体增加收入的新路子，是完全符合国家发展农业、改善民生的政策精神的。”
“成立‘柳岔村冬季蔬菜种植实验基地’，把程序走正规了，后续才能避免麻烦，放手去干。”
大队长听着顾安东条理清晰的分析，看着他沉稳睿智的眼神，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他用力一拍大腿：“好！顾知青，你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我马上组织人写材料，你来做技术指导！咱们这就向公社打报告，成立咱们柳岔村自己的‘种植基地’！”
一股充满生机的绿色风暴，即将在这银装素裹的北国冬日里，悄然酝酿。
柳岔村的这个冬天，注定会因为这群敢于想象、勇于实践的人们，而变得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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