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第二天，柳岔村乃至整个青山公社都像一架高效运转起来的机器，围绕着市里的订单全速开动。
顾安东几乎一夜未眠，天还未亮，他便带着盖有公社和大队两级公章的证明信，顶着刺骨的寒风出发了。
他的目标是县农机站和县运输队。
凭借着杨书记的关系和那份即将见报的《人民日报》报道的“隐形光环”，再加上他条理清晰、诚恳务实的沟通，事情办得出奇顺利。
县里领导对此事也早有耳闻，乐见其成，大手一挥，特批借调了两台“东方红”拖拉机和一辆老解放牌货车，连司机也一并配齐了。
“同志们，辛苦一趟！争取一天打个来回，天亮前出发，到市里天不黑！”
顾安东跳上拖拉机驾驶室旁的踏板，对着几位被临时征调的司机喊道。引擎轰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三辆车组成的临时车队，载着连夜分装、捆扎结实的山货，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驶出了尚在沉睡的县城，直奔市里而去。
顾安东要的就是这个效率，一次性送货，既能展现公社的实力和诚意，也能最大限度节约成本。
与此同时，韩瑜也没闲着。
他拿着顾安东临走前拟定的名单，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公社下辖的几个靠山的大队。
他没有大张旗鼓，而是直接找到大队长，再由大队长悄悄引荐，单独会见那些口碑好、手艺精的老猎户。
在一个弥漫着柴火和硝石味道的农家院里，韩瑜对着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锐利的老猎户低声说道：
“老爷子，公社知道您有本事。现在有个路子，您手里要是有多余的肉，山鸡、野兔都行，哪怕是风干好的腊肉，我们按品相收，价格绝对比您自己零散处理要高。”
老猎户抽着旱烟，眼神里带着惯有的警惕，没吭声。
韩瑜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
“您放心，这事儿，就咱们几个知道。钱，直接结给您个人，不走队里账，不记工分。除了咱们，没人知道您具体挣了多少。”
他深知，对于这些老把式，“保密”和“实惠”比任何大道理都管用。
果然，老猎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磕了磕烟袋锅子，沉吟片刻，终于沙哑着开口：
“……倒是有几只冻着的野鸡，还有半扇年前打的野猪腌的腊肉。”
“成！都要了！”
韩瑜心中一喜，立刻敲定，“您准备好，晚上我让人悄悄来取，现钱结算！”
同样的场景在其他几个大队悄然上演。
韩瑜靠着“高价”、“现钱”、“保密”这三板斧，成功地说动了好几位老猎户，将他们平日里积攒下的、原本准备自家慢慢吃或者偷偷换点零用的“硬货”汇集了起来。
顾安东带着车队，一路风驰电掣，果然在傍晚前赶到了市里。
他与早已等候在此的韩瑜汇合，将山货分别送往各个单位，最后一站，便是市国营饭店的后门。
当胡经理看到顾安东和韩瑜从货车上搬下来的，不仅仅是预定的干果蘑菇，还有几只冻得硬邦邦、羽毛鲜艳的野鸡，几只肥硕的野兔，甚至还有几大块色泽深红、油脂分布均匀的野猪腊肉时，眼睛瞬间就直了！
“哎哟！我的同志哥！你们这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胡经理喜得搓着手，围着那堆野味转了两圈，拿起一块腊肉凑到鼻子前深深一嗅，
“这腊肉，地道的松烟香味！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他用力拍着顾安东的肩膀，脸上的笑容堆成了褶子：
“顾同志，韩同志，以后有这些，有多少我要多少！尽管送来！价格，绝对亏待不了你们！咱们这‘山珍宴’，可就指望你们了！”
顾安东和韩瑜相视一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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