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气氛刚因康熙的强势布局而稍显凝滞,一道更惊人的消息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瞬间炸开了锅,太后竟开始绝食了!缘由不言自明,就是为了近来康熙对皇贵妃董鄂氏那毫不掩饰的独宠,以及皇贵妃手中那越来越重的权柄。
消息传到永和宫时,蔓萝正在检查胤荣新写的大字,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娘娘!不好了!慈宁宫传来消息,太后娘娘她,她从昨日起就水米未进了,说是,说是心气不顺,吃不下。”
胤荣握笔的手一顿,有些不安地看向额娘。蔓萝面上不动声色,只对儿子温和道:“荣儿,你先回去温书,额娘去看看。”
打发走儿子,蔓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头,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冷嘲。绝食?太后娘娘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真是恰到好处,用凤体安康来做筹码,将不孝和逼死太后的罪名,明晃晃地悬在了她和康熙的头顶。
她沉吟片刻,转身吩咐道:“春喜,去小厨房,把皇上日前赏的那支百年老参取来,立刻煎成参汤。秋云,替本宫更衣,要那身最素净的月白色宫装,首饰也只佩那支银簪即可。”
“娘娘,您这是?”春喜有些不解。
蔓萝神色平静,眼底却是一片清明:“太后凤体违和,本宫身为皇贵妃,自然该去侍疾。”
当蔓萝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刺眼的月白宫装,不施粉黛,只鬓边一枚素银簪子,亲自端着一碗滚热的参汤出现在慈宁宫时,所有宫人都愣住了。
太后歪在暖榻上,脸色确实有些憔悴,闭着眼,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康熙早已闻讯赶来,正坐在一旁,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蔓萝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她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到暖榻前,然后,在康熙和所有宫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她将盛着参汤的瓷碗双手举过头顶,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恳切,“臣妾听闻娘娘凤体违和,心焦如焚,此乃皇上所赐百年老参熬制的汤药,最是补气宁神,求娘娘多少用一些,保重凤体,若娘娘因臣妾之故伤了心神,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跪得笔直,举着汤碗的手臂稳如磐石,低垂的眉眼间满是顺从与哀戚,那身素净的衣裳更是将她衬托得如同风雨中无助的白莲。
康熙看着跪在地上的蔓萝,看着她为了不让自己为难,如此卑微地祈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怒,他的皇贵妃,何曾需要受这等委屈!
太后终于睁开眼,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蔓萝,又看向脸色铁青的康熙,叹了口气,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皇帝,哀家老了,管不了许多了,只是这后宫,终究要有后宫的规矩,独宠一人,权柄过重,非社稷之福啊,祖宗家法在上,哀家不能眼看着……”
“太后娘娘!”蔓萝猛地抬头,打断太后的话,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放下参汤,从袖中取出那枚代表协理内廷权力的凤印,双手捧上,声音颤抖却坚定:“臣妾深知才疏德薄,蒙皇上错爱,暂理宫务,然竟致太后娘娘如此忧心,实乃臣妾大罪!此凤印,臣妾今日交还!只求太后娘娘保重身体,臣妾愿长居永和宫,闭门思过,再不问世事,唯求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她这番话,字字泣血,句句都是在戳康熙的心窝子!她交还的不是凤印,是康熙给她的信任和权力,更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逼到绝境、只能以退为进的受害者和懂事者。
康熙看着那枚被蔓萝高高捧起的凤印,再看看她苍白却决绝的小脸,心中的怒火与心疼瞬间达到了顶点!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胡闹!”这一声斥责,不知是在说太后的绝食,还是在说蔓萝的交还凤印,他几步走到蔓萝面前,没有去接那凤印,而是俯身,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她用力扶起,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的目光如炬,先是深深看了蔓萝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心痛,有愧疚,更有滔天的怒意,随即,他转向太后,声音沉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皇额娘!您这是要逼死儿子,还是要逼死她?”
他指着被他护在身后的蔓萝,继续道:“蔓萝入宫以来,恪守宫规,抚育皇子公主,协理六宫更是兢兢业业,从未有半分错处!前朝后宫,谁人不说她一句贤德?如今,就因儿子多疼了她几分,就因她手中有了些许本就该属于她的权柄,就要遭受如此逼迫吗?若是如此,这帝王,儿子不做也罢!”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满殿宫人吓得扑通跪倒一片,瑟瑟发抖,太后也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康熙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如此不顾一切。
康熙不再看太后,拉着蔓萝的手,转身就往外走,走到殿门口,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凤印,朕既然给了,就绝不会收回!皇额娘若是执意如此,那就恕儿子不孝了!梁九功,传朕旨意,太后凤体违和,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说罢,他紧紧牵着蔓萝,大步离开了慈宁宫,那碗被搁置在地上的参汤,早已冰凉。
蔓萝被他牢牢牵着手,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和他身体里压抑的怒火,她低着头,嘴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极轻微地勾了勾。
她知道,她赢了,经此一事,康熙对她,只会更加护短,更加偏爱,太后想用道德和孝道来压制他?殊不知,这反而彻底激起了他的逆反心和保护欲。
康熙,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他捧在手心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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