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疗博弈：试探、谎言与冰冷真相
冰冷的医疗隔离舱内，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体。凯斯舰长透过观察窗的目光如同两把淬冰的手术刀，精准而缓慢地解剖着陈默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陈默强压下因纳米机器人修复带来的全身酸麻和右眼烙印传来的微弱悸动，强迫自己迎上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陈默的声音沙哑，但竭力保持平稳，“但在我说完之前，希望舰长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这艘‘基石号’，真正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
他抛出了第一个试探，试图在被动中争取一丝主动，同时也想验证刚才那短暂记忆残影中透露的信息。
凯斯舰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陈默会率先提问。他沉默了两秒，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基石号’的任务是常规的边界巡弋和物资转运。目前的航向是前往‘泽塔-7’资源点进行补给。这与你要说的事情有关吗？”
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官方回答。避重就轻，毫无破绽。
陈默心中冷笑，知道对方不可能轻易透露真实目的。但他并不气馁，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说道：“我从那个存储设备里，看到了早期基地的沦陷记录。第七侧门的能量屏障并非故障，而是被人为故意抽空，导致了‘旧吞噬之痕’的爆发。韦斯特博士，似乎早就知情，甚至可能是主导者。”
他紧紧盯着凯斯舰长的眼睛，说出这番话时，刻意放慢了语速。
果然，在听到“人为故意抽空”和“韦斯特博士知情”时，凯斯舰长那冰封般的表情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寒意和确认感。他似乎并不完全意外，甚至可能早已有所猜测。
“证据呢？”凯斯舰长的声音低沉了一分。
“数据碎片里有多段紧急通讯日志和能量调度记录的残片，指向同一个权限指令源，虽然标识被模糊处理，但时间节点和操作逻辑与韦斯特当时的权限范围高度吻合。”陈默半真半假地说道，将存储设备里的信息碎片与自己已知的情况结合，“而且，幸存者的最后通讯也提到了这一点。”
他顿了顿，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然后抛出了更重磅的信息：“我还看到了一些关于‘荆棘之心’项目的片段……韦斯特似乎在利用活体实验者进行某种极端的意识与能量融合实验，试图制造能与星门直接共鸣的‘钥匙’。而我……”他抬了抬那只晶体化的左臂，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与嘲弄，“……似乎是其中一个失败的作品，侥幸逃脱。”
关于自身被意识覆写的部分，他暂时隐瞒了。那太过惊悚，且可能触及他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创伤，更容易被对方当作疯话。
凯斯舰长的目光在陈默的晶体手臂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更加深邃。他依旧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问道：“星门失控和‘收割者’又是怎么回事？”
“星门的能量波动极不稳定，我逃离时，它似乎正在尝试进行一次未经授权的、目标坐标混乱的强制启动。而‘收割者’……”陈默深吸一口气，回忆起数据碎片中那令人不安的量子信号频谱，“……似乎是被这种混乱的能量波动或者错误的坐标吸引过来的……某种高维存在。它们具备某种……跨维度定位和侵蚀的能力。韦斯特的计划，很可能不是在开门，而是在引狼入室。”
他将“收割者”被错误引导的责任，巧妙地归结于星门失控和韦斯特的疯狂，隐去了自己最后那道反抗指令的作用。
舱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医疗设备细微的嗡鸣声。
凯斯舰长背着手，目光从陈默身上移开，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考。陈默提供的信息，零碎却惊人，与他手中可能掌握的其他情报相互印证，勾勒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可怕的真相。
几分钟后，凯斯舰长重新看向陈默，眼神变得锐利而直接：“你提到的这些，价值很高，但也很危险。韦斯特博士在集团内部位高权重，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幸存者和一些数据残片，无法动摇他分毫。”
他的语气依旧官方，但措辞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从纯粹的审问，变成了某种程度的……信息交换的前奏。
“你需要庇护。”凯斯舰长一针见血，“而我，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以及……一个能近距离接触星门或韦斯特核心数据库的‘钥匙’。”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陈默的晶体手臂，意有所指。
“我们可以达成一个临时协议。”凯斯舰长向前微微倾身，压迫感随之而来，“你留在‘基石号’，接受监管，但享有基本权利。你需要配合我的调查，提供你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并在必要时，动用你的‘特殊能力’协助我们。作为回报，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并在合适的时候，给你一个……彻底解脱的机会。”
“彻底解脱？”陈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语。
“摆脱韦斯特的控制，摆脱你身上的……那些东西。”凯斯舰长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科恩集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总有人，不愿意看到世界被拖入疯狂。”
陈默的心脏微微加速。凯斯舰长几乎是在明示了！他确实代表着某种内部的“反对派”，而那个“基石协议”，很可能就是反制的核心！
赌一把的时候到了！
陈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我如何相信你？如果我配合之后，你无法兑现承诺，或者……我也成了被清除的对象之一呢？”
凯斯舰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你没有选择。落在韦斯特手里，你的下场会比死更惨。而我，是你目前唯一的、渺茫的生机。至于信任……”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共鸣：“……你和我，某种程度上，都是‘蜂巢’和‘荆棘’项目的受害者，不是吗？只不过，受害的方式不同。”
这句话，如同一个暗号，精准地击中了陈默！几乎印证了之前那段记忆残影的真实性！凯斯舰长，果然与那些被当作“基质”实验体的孩子有关！
陈默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好。我接受你的协议。”
“明智的选择。”凯斯舰长直起身，“罗斯技术官会负责与你对接。他会给你必要的权限和装备。记住，在‘基石号’上，眼睛和耳朵无处不在。谨言慎行。”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观察窗。隔离舱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陈默瘫在医疗床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的对话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每一秒都惊心动魄。他暂时赢得了喘息的机会，但也将自己投入了另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棋局。
凯斯舰长是盟友吗？或许只是相互利用。但无论如何，他抓住了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隔离舱的门滑开。工装男人罗斯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腕戴式终端和一套灰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工装服。
“舰长命令。”罗斯将东西放在床边，语气公事公办，但眼神比之前缓和了一些，“这是你的临时身份标识和内部通讯器，权限等级有限，但可以访问部分非核心区域和数据库。换上衣服，跟我来。你需要熟悉一下环境，并且……我们有一些技术问题，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罗斯的目光在陈默的晶体左臂上停留了一下，带着技术员特有的探究欲。
新的阶段，开始了。
2. 暗舰巡弋：权限、窥探与往昔低语
灰色的工装服略显宽大，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掩盖不住其下的绷带和虚弱。冰冷的腕戴终端紧贴皮肤，传来细微的震动，显示权限已激活。陈默跟着罗斯技术官，走出了医疗隔离舱，踏入了‘基石号’的内部通道。
通道比他想象的更加宽阔、复杂。暗银灰色的合金壁面覆盖着各种管线槽和隐蔽的传感器节点，天花板纵横交错的轨道上，偶尔有小型运输机器人或维修无人机无声滑过。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带着机油、臭氧和一种冰冷的、属于大型舰船特有的金属气息。船员并不多，偶尔遇到几个，也都行色匆匆，穿着不同颜色的工装，脸上带着长期深空航行特有的疲惫和淡漠。他们看到罗斯和陈默，大多只是点头示意，并不多看，纪律森严。
这里更像是一座移动的、高度军事化的工业城市，而非普通的运输舰。
罗斯一边走，一边用平板电脑调出舰船结构图，简洁地介绍着：“这里是c区，生活保障和一般工作区。b区是动力引擎和能源核心，A区是舰桥和控制中心，没有授权不能进入。d区是仓库和外围设备区。你的活动范围目前仅限于c区和部分d区公共区域。终端会提示权限边界。”
陈默默默听着，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右眼那死寂的烙印毫无反应，但晶体左臂在接触到某些特定区域墙壁时，偶尔会传来极其微弱的、类似静电的麻痒感，仿佛与舰船内部流淌的能量产生了某种微弱的感应。
“我们需要先去一趟d-7设备舱。”罗斯操作着平板，眉头微锁，“那里的一套环境监测传感器阵列最近数据异常，频繁报错，但常规检测找不到问题。舰长认为，可能不是简单的故障……”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任务有些奇怪。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伤员去检查精密设备？
陈默心中却是一动。环境监测传感器？数据异常？这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收割者”那诡异的跨维度定位和侵蚀能力！凯斯舰长让他去那里，绝非无的放矢！恐怕是想借助他这只对异常能量敏感的手臂，去进行常规手段无法完成的检测！
“我尽力。”陈默不动声色地回答。
两人搭乘一部大型货运电梯，向下深入舰体。电梯运行平稳，但陈默能感觉到一种明显的重力变化和引擎功率提升带来的细微震动。‘基石号’似乎在持续加速。
来到d区，环境明显更加粗犷、嘈杂。巨大的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在头顶和墙壁间蜿蜒，输送着各种流体和能量。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机油和金属加热后的味道。偶尔有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全封闭头盔的工程师驾驶着小型工程车驶过。
d-7设备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里面布满了各种复杂的传感器探头和数据接口箱。罗斯打开主控制面板，调出错误日志，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乱码和异常峰值警报。
“就是这里。读数完全异常，但硬件自检全部通过。”罗斯指着屏幕，一脸困惑，“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背景干扰，但干扰源无法锁定。”
陈默没有说话，缓缓抬起了那只晶体左臂。越是靠近那些传感器阵列，手臂内部传来的那种微弱的麻痒感就越是清晰，甚至开始带着一丝极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刺痛感。
他集中精神，尝试着像之前连接回廊和存储设备那样，将意识微微沉入手臂，去感知那异常干扰的源头。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冰冷量子波动，如同穿过无数层屏障的微弱电波，瞬间被晶体手臂捕捉、放大，传递到陈默的意识深处！
这波动……与星门附近感知到的“收割者”的信号特征高度相似！但更加微弱、更加分散，仿佛是从极其遥远的维度缝隙中渗透过来的余波或者回响！
难道……“收割者”的影响范围，已经如此之广？甚至连远离星门的“基石号”都受到了波及？还是说……它们的定位能力，远超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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