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属于京营节度使的嘶吼,如同一只挣脱了所有理智锁链的困兽,在这座幽深的书房之内,轰然炸响,又久久地回荡不休。
那柄被他从墙上扯下的三尺青锋,在他那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的手中,发出一阵渴望冰冷的剑鸣
剑在手。怒火,在烧。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一个,被他视作此生最大耻辱的画面。
他的侄女,他王家的女儿,那个曾与他一同,在王府的马场之上,笑傲王孙的“凤哥儿”,竟脱下了那身象征着国公府威严的锦绣,换上了一身与那些下九流的管事妇人无异的、卑贱的青布衣裳。
这不是生意。这甚至,都不是背叛。
这是一种比当众被剥去官服,打入天牢都更为深刻也更为残忍的……羞辱。
因为,林乾从头到尾,都未曾将他王子腾乃至于,他身后的整个王家,当作过一个可以被平视的对手。
他只是,在用一种近乎于施舍的、神佛般的淡漠,来使用着他“送”上门去的所有“礼物”。
无论是那五十名精锐的兵,还是他这个亲侄女。
你的,便是我的。
我的,依旧是我的。
这,便是林乾,用那场无声的、发生在通州工地的“收编”,所传达出的,唯一的,也是最是不容置喙的讯息。
“备马!!”
他那充血的、疯狂的嘶吼,终于穿透了那厚重的书房门扉,如同一道惊雷,落在了那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亲兵耳中。
马,很快便备好了。是那匹,曾跟随他在北疆的战场之上,于万军从中取过敌将首级的、通体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的汗血宝马。那马,感受到了主人身上那股久违的、属于战场的肃杀之气,不安地刨着蹄,鼻孔中,喷出两道白色的、灼热的气浪。
王子腾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朝堂地位的、繁复的官服。他甚至,没有披上那身能抵御刀剑的沉重铠甲。他只是,穿着一身最是寻常的黑色劲装,腰间挎着那柄,还嗡嗡作响的三尺青锋。
他翻身上马。那动作依旧是那般的干净利落,充满了属于军人世家的、绝对的力量感。
“去通州!”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狠狠地一夹马腹。那匹早已按捺不住的宝马,便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的利箭,瞬间,便冲破了那节度使府的重重守卫,卷起一阵,充满了愤怒与杀气的烟尘,向着那座,在他看来,已然成了他此生最大耻辱之地的、东方的土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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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很冷。
吹在王子腾那张,因充血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像无数把细小的、冰冷的刀子。
可这风,却吹不熄他心中那座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山。
他的马,很快。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他身后的那十数名,同样是骑着快马的亲兵,甚至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他那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步伐。
他要去做什么?
他不知道。
他的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早已被怒火烧断。他只知道,他要去。他要去那个地方,他要去那个少年的面前,他要用他手中这柄,曾饮过无数鲜血的剑,来告诉他,他王子腾,他王家的女儿,不是,他可以这般随意折辱的!
他要将他的侄女,从那个他认为是泥潭的、肮脏的、充满了下九流气息的工地上,强行带走!哪怕是绑,也要将她绑回那座,华美的囚笼!
至于后果?
他不想去想。
圣上的怒火?太子的斥责?
那又如何!
他王家,为这大周流过血断过骨!
他王子腾,更是这京城之内,唯一还握着那能保卫整个皇城安危的、最锋利兵权的,王!
天子,也需与士大夫共天下!
他就不信,皇帝会为了一件看似荒唐的“家事”,为了一个,宠信的臣子,而真的与他这个手握京营的节度使,彻底撕破脸皮!
当那片在夜色之中,依旧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的、巨大的通州工地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之上时,王子腾心中的那股怒火也燃烧到了顶点。
他甚至,已经能闻到,那空气中,飘来的,属于尘土与汗水的味道。那味道,让他,作呕。
他勒住了马。
他没有从那正门进去。他不是来“拜访”的。
他是来宣战的。
他看着不远处,那片用简陋的木栅栏,围起来的、作为整个工地外围屏障的栅栏,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冷笑。
他缓缓地,抽出了腰间,那柄三尺青锋。
剑,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死亡的弧线。
“闯进去!”
他用那柄剑,遥遥地指向那片在他的眼中象征着耻辱与挑衅的土地,对着身后的亲兵,下达了他今夜,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容置喙的、充满了血腥的命令。
“有敢于,阻拦者——”
“杀无赦!”
那一声裹挟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杀无赦”,如同一道黑色的敕令,瞬间,便将那十数名京营亲兵体内,所有属于战场的、嗜血的本能,尽数点燃!他们不再是那王府的护卫,他们是狼,是跟随着头狼,即将要撕裂一切猎物的、饥饿的狼群!
“喝!”
一声整齐的、充满了暴戾的低吼!十数柄出鞘的腰刀,在清冷的月光之下,汇成了一片死亡的、冰冷的森林!
没有丝毫犹豫,王子腾座下的汗血宝马,如同一块被投石机掷出的、燃烧的巨石,第一个,向着那片在他看来,脆弱得如同纸糊的木栅栏,发起了最是野蛮的冲锋!
“轰——”
那象征着工地秩序与边界的木栅栏,在汗血宝马那无与伦比的冲击力之下,瞬间,便化作了漫天的、可悲的碎屑!
马蹄,踏碎了阻碍。也踏碎了那属于王法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尊严。
无数正在营帐之中歇息的工匠与民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般的巨响,惊得,魂飞魄散!他们衣衫不整地,从那简陋的营帐之中,钻了出来,看着那群如同地府恶鬼般,手持利刃,纵马闯入的骑士,那脸上,是末日降临般的、巨大的恐惧!
“敌袭!有敌袭!”
“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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