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极殿上的风波刚刚平息,林乾要在新君登基前先行大婚,并要自创“新礼”的消息,便如同一颗投入京城这潭深水中的巨石,激起了无数或明或暗的涟漪。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定远侯府,却一如既往地沉静。
西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将一室都熏得暖融融。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松烟墨与桑皮纸混合的清香。
一双修长的手正握着一根炭笔,在雪白的纸上勾勒着线条。那手腕稳定有力,落笔却举重若轻,每一道弧线都流畅而精准,仿佛不是在绘图,而是在赋予一张平面的纸张以生命。
镜头缓缓拉开,纸上呈现的并非军械的精密构造,亦非疆域的山川舆图。那是一套礼服的草图,一套融合了凤冠霞帔的华贵繁复与一种前所未见的简约审美的嫁衣。它有着高耸的云肩,却以利落的剪裁取代了层叠的臃肿;它保留了古老的凤穿牡丹纹样,却用更现代的构图使其如在流动的丝绸上振翅欲飞。
林乾的目光专注而柔和,炭笔的每一次顿挫,都像是在雕琢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侯爷。”门外传来陈润的声音,这位新任的内阁首辅,如今已是林乾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进来。”林乾没有抬头。
陈润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份刚刚拟好的仪注章程。他看到林乾笔下的图样,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侯爷,内阁诸公与礼部的老大人商议了一整夜,拟了这份按‘国公’之礼超规格办理的婚仪草案,您……”
林乾放下炭笔,拿起那份草案扫了一眼,便将其放到了一旁。那上面罗列的祭天、告庙、六礼等繁琐流程,看得人头晕眼花。
“旧礼繁琐,不合新朝气象。”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况且,大周的国公,如今还值几两银子?”
陈润语塞。京城大清洗后,“国公”这个词几乎成了抄家灭族的代名词。
林乾拿起自己的图纸,轻轻吹去上面的炭灰,递给陈润:“去一趟内造司,告诉他们,按这个图样,用最好的蜀锦、最亮的金线,十日之内,我要见到实物。另外,传我的话给内阁,我的婚礼,只遵循两条规矩。”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不祭鬼神,只敬为国捐躯的英烈。第二,不拜天地,只拜君父与高堂。其余的,删繁就简,按我新定的仪注来。”
陈润接过图纸,看着那石破天惊的设计,又听着这颠覆性的言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更是摄政王向整个天下的旧俗礼教,发出的第一份战书。
“是!”他重重一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
三日后,定远侯府,内室。
巨大的西洋穿衣镜前,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熙凤与薛宝钗一左一右,屏息凝神地看着镜中的人影,两双见惯了世间繁华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震撼与失神。
林黛玉有些羞涩地微微低着头,不太习惯身上这件奇异而华美的嫁衣。
那是一件她从未想象过的衣裳。
大红的蜀锦如同流动的火焰,在烛光下泛着一层柔润的光泽。衣料极尽奢华,触感却轻盈如云。它突破了传统婚服的臃肿与累赘,线条流畅,剪裁合体,大胆地收紧了腰身,将少女纤细的腰肢勾勒得不盈一握。繁复的金线在云肩与裙摆上,以一种极为精巧的方式,绣出了百鸟朝凤的图样,既保留了无与伦lun比的华贵,又丝毫不显沉重。
最惊人的是身后,一截长长的拖尾如瀑布般铺陈开来,上面用细碎的珍珠与宝石,点缀出了一条璀璨的星河。随着她轻轻一动,衣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微响,那条星河便仿佛在地面上静静流淌。
这件嫁衣,将黛玉衬托得如同月下踏着星河而来的仙子,美得令人窒息。
“我的老天爷……”王熙凤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神恍惚。她自认见过天下最好的嫁衣,可与眼前这一件相比,那些所谓的凤冠霞帔,简直成了乡下土财主家又蠢又笨的红布口袋。
薛宝钗更是看得痴了。她看到的不仅仅是美,更是一种宣言——一种属于新时代的、自信而强大的美。
黛玉从最初的羞涩中慢慢回过神来,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坦然,从心底缓缓升起。她挺直了背脊,坦然地接受着众人惊艳的目光。这是兄长为她亲手设计的嫁衣,是独属于她的荣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新君竟已带着几位待嫁的公主,一身便服地走了进来。他笑着摆摆手:“免礼免礼,朕今日是微服来探望林妹妹的,顺便……也来瞧瞧那传说中的新嫁衣。”
实则是“偷师”来了。这几日,林侯爷要自创婚礼,亲自设计嫁衣的消息,早已在宫里传遍了。几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更是好奇得抓心挠肝。
当她们的目光落在黛玉身上的瞬间,空气再次凝固。几位公主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艳与羡慕,其中一位年纪最小的,甚至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她们从未想过,嫁衣可以如此美丽,如此贴合女儿家的身段,将人的风姿展露得淋漓尽致。
新君更是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激赏:“好!好一个新朝气象!此等新风,当为我大周风尚!”
他当场下旨,声音传遍了整个侯府:“命内造司,即刻仿此样式,为皇家所有待嫁公主,备下嫁衣!”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这等于是在用皇家的名义,为这件“不合规矩”的嫁衣,赋予了最高的合法性。
一片赞叹声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幽幽响起。
一名随驾而来的宗人府老嬷嬷,酸溜溜地在旁提醒道:“陛下,此等样式,虽是新颖,却不合‘多子多福’的祖宗规矩。林姑娘身子单薄,依老奴看,还是穿宽大些的喜服,更能藏住福气。”
这话一出,室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老嬷嬷的话,看似在说嫁衣,实则将矛头从“审美”,第一次引向了“子嗣”与“宗法”这个更核心、也更敏感的战场。
黛玉的脸颊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林乾恰好步入。他听到了老嬷嬷的话,却只是淡淡一笑,径直走到黛玉身前,无视了旁边的君王与公主。
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为黛玉理了理鬓角的一缕碎发,眼神专注而深情。
“我的福气。”
他柔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都安静下来的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黛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便是你。”
“何须藏?”
那声音,像是最温暖的春风,瞬间吹散了黛ǎ玉心头所有的阴霾。
他与她并肩立于镜前。镜中,一人青衫卓立,丰神俊朗;一人红妆倾城,绝代风华。窗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宛如天作之合。
而在他们身后,是满脸震撼的新君,是眼神艳羡的公主,是失魂落魄的王熙凤,是若有所思的薛宝钗,还有一个面色惨白、噤若寒蝉的老嬷嬷。
窗外,京城里关于这场旷世婚礼的期待与流言,已然开始发酵,如同即将沸腾的开水,咕咕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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