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亚历克斯在遥远南方的客房中斩钉截铁地抛出他那关于血族秉性与战略判断的同一时刻,在荒凉寒冷的北境,兽人酋长国广袤的边境土地上。
经过整整半天时间不停歇的急行军、人马俱显疲态的半人马运输护卫队伍第一次与追踪而至的血族小股部队发生了正面交锋。
确切地说,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短兵相接、刀剑互斫。
半人马们甚至没有给敌人靠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气味的机会。
那群穿着在帝国正统军人眼中堪称奇装异服、风格阴郁华丽的血族部队终于不再躲藏在阴影之中,而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半人马强弓劲弩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
这要是不趁机好好“欢迎”一下,来上几轮热情的箭雨覆盖,武穆尔德觉得自己怕不是都对不起“半人马”这个以骑射闻名大陆的种族名号了。
他古铜色的脸庞上,锐利的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苍鹰。
“全体都有!听我号令——射击阵列!呈三排轮射阵型,前排蹲,中排躬,后排立!进行持续火力压制!”
武穆尔德雄浑的声音如同战鼓般在队伍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高大的身躯屹立在阵前,继续下达着周密的指令:
“压阵组注意戒备后方,防止敌人绕后偷袭!左右侧翼的兄弟们,把眼睛瞪大点,耳朵竖起来,警惕任何可能的侧方袭击!”
整个半人马队伍立刻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运转起来,战士们迅速变换位置,弓弦被缓缓拉开,闪烁着寒光的箭簇对准了远方逐渐逼近的黑影。
他们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敌人踏入那个最佳的、足以确保箭矢拥有最大贯穿力和精准度的死亡范围。
“敌距——还有八百步!”
奈莉清脆而高亢的声音响起,她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那双属于【喀戎】的锐利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测距仪,将敌人的动态尽收眼底。
“还有七百步!”
“还有五百步!”
当这个距离被报出时,所有半人马战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五百步的距离,对于拥有卓越视力的半人马神射手而言,已经是可以清晰捕捉敌人细节的距离了。
他们能看见那乌泱泱一片如同鬼影般摇曳的黑影,能看见那些劣等血族苍白皮肤上因为阴天那微弱却依旧存在的阳光照射而腐蚀产生的缕缕升腾的浅黑色烟雾,
甚至能依稀分辨出冲在最前面那些血族张开的、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尖牙!
那狰狞的模样,足以让普通人心生恐惧,却只让半人马战士们握弓的手更稳了几分。
“四百步!!”
奈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弓箭手——!”
武穆尔德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随后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他手下三百名精锐士兵如同磐石般稳住身形,弓弦被拉到极致,发出细微而危险的“吱嘎”声。
“放箭——!”
“嗡——!”
伴随着一声令下,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鸣声猛地炸响!
第一排蹲伏的战士率先松开了紧绷的手指,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刹那间,数以百计的特制重箭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一道道致命的抛物线,朝着四百步外的血族先锋部队覆盖而去!
几秒钟之后,箭矢如同死亡的雨点般精准落下!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和短促的惨叫,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只低等血族和血奴瞬间被那长达整整一米如同短矛般的半人马重型破甲箭贯穿了胸膛、头颅甚至是脖颈!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狠狠地钉在了冰冷坚硬的土地上,暗红色的污血迅速浸染了枯黄的草根。
“老爹。”
奈莉眨了眨她那双因为专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疑惑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怎么觉得……这帮血族,是不是以前压根就没跟我们半人马打过交道,一点对付我们的经验都没有啊?”
她的怀疑确实很有理由。
这进攻方式简直蠢得令人发指——
谁家脑子正常的指挥官会命令部队对着全副武装甲胄精良的重装半人马军团,发起这种毫无掩护的正面冲锋啊?
谁家懂得基本战术的敌人会对着大陆上公认最精通弓箭齐射、火力覆盖技艺的半人马军团,发起这种自杀式的冲锋啊?
谁家评估过对手实力的军队,会对着平均个体实力都达到白银阶位、堪称移动战争堡垒的半人马军团发起这种以卵击石的冲锋啊?
这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奈莉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问号。
“不可大意,孩子。”
武穆尔德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远处因为一轮箭雨而略显混乱、但并未完全溃散的血族队伍,
“战场之上,虚实难测。我们谁都无法真正洞悉敌人指挥官那诡异的脑袋里,到底在盘算着些什么。轻敌,是通往坟墓最快的一条捷径。”
他教导着女儿,也是提醒着所有部下。
这一轮看似凶猛的冲锋,除了在半人马阵前留下了一地尚在抽搐但已然失去战斗力的劣等血族和血奴的尸体之外,其中大部分甚至还是没什么智慧、纯粹作为炮消耗品的血奴,并未对半人马队伍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残余的血族如同潮水般向后溃退,速度比来时更快。
“看呐!他们逃了!他们真的逃了欸!”
奈莉看着溃退的敌人,兴奋地原地蹦跳了一下,枣红色的马身部分蹄子轻快地刨着地面,“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追上去?扩大战果、一举歼灭这群残兵败将的机会就在眼前啊!”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军功和荣耀的渴望,仿佛已经看到金光闪闪的勋章在向她招手。
不光是她,年轻的战士们都渴望功勋。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畅想未来了——三等功?
不!看这战绩,起码得是个二等功吧!
她今年可才只有十二岁欸!
要是真立了二等功,去军部领奖的时候该用什么表情才显得既庄重又不失可爱?
是不是还得准备一份获奖感言啊?
帝国的《军事半月刊》会不会用大版面刊载她这位年轻【喀戎】的英勇事迹?
以后回到部族里,和那些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比起来,自己是不是就更厉害、更与众不同了?
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当上孩子王,指挥他们玩战争游戏了?
半人马女孩儿的思绪已经飘向了充满鲜花与掌声的未来。
然后,她就被自家老爹伸过来的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那颗正因为幻想而有些发热的小脑袋。
“收起你这危险的想法吧,我的小战士。”
武穆尔德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女儿的幼稚和冲动而大发脾气——毕竟,她刚才在预警和狙击中的表现无可挑剔,而且年轻人渴望建功立业的心情,他也能理解。
“你这典型的就是只会打顺风仗、容易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新兵思维。这在战场上可是会要命的。”
“一方面,穷寇莫追。”
“溃败的残兵,被逼入绝境之后反而会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望爆发出远超平时的战斗力和疯狂的反扑。
如果我们贸然追击,在混乱中,我们之中难免会出现不必要的伤亡。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他环视了一圈身边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而另一方面……”
武穆尔德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望向血族溃退的方向,“我几乎可以笃定,眼前这拙劣的败退,不过是敌人故意演给我们看的‘诱敌深入’之策而已。
他们想把我们引入某个预设的埋伏圈。”
“但是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弱嘛——简直不堪一击!”
奈莉还是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囔着,觉得父亲有些过于谨慎了。
武穆尔德闻言,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却极具分量地落在女儿身上。
他并没有提高音量,反而用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奈莉,我亲爱的女儿,流着尊贵【喀戎】之血的未来的英雄啊。”
他顿了顿,那双见证过无数生死、沉淀着智慧与责任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你能为我们这整整三百位同胞、三百个家庭、三百条鲜活的生命,负起全部的责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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