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安萨斯大公已在偏殿等候您多时了。”
日影西斜,将皇宫高窗的影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拉得老长。
泰卡斯皇帝塞纳德刚批阅完今日最后一份奏章,将那支沉重的金翎笔搁在砚台边。
正想舒展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背,侍立一旁的内侍便适时地躬身,用他那特有的不带丝毫起伏的语调轻声禀报。
“朕知道了。”塞纳德揉了揉眉心,语气平淡,“让他再等一会儿。”
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对于这位特殊的公爵,适当的晾晒是必要的君臣功课,也是一种无声的敲打。
约莫半小时后,皇帝不紧不慢地享用了一块撒着糖霜的酥脆小饼,两块软糯香甜的麻薯,三片带着辛辣姜香的薄饼,顺便啜饮了半杯香气醇厚的特缪尔红茶,这才觉得因政务而疲惫的精神舒缓了些。
他整理了一下胸前那枚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狮子徽章,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皇宫那间用于接见重要臣属的会客厅走去。
甫一踏入装潢华丽、穹顶绘着诸神史诗与人民战争的会客厅,塞纳德的目光便落在了那个静立在落地窗前的背影上。
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拥有一头如同燃烧火焰般的柔顺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银色丝带松松束在脑后。
身上套着一件做工极其精良、缀满繁复蕾丝的古典风格白色长衫,衣摆几乎垂到脚踝。
唇上点着浅淡却恰到好处的胭脂,更衬得肤色白皙。
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由阿拉克涅出产的价比黄金的顶级丝线织就的纯白丝袜中,脚下,则是一双小巧精致,鞋面镶嵌着细碎黑钻的高跟鞋。
是的,这便是伊卡洛斯·安萨斯,一位美丽得甚至让许多绝色女子都自惭形秽的......男子。
他不仅容貌昳丽,更固执地恪守着数百年前古老贵族的那一套做派,许多在当下已被普遍视为“女士专属”的服饰与妆容,仍被他一丝不苟地沿用着——诸如高跟鞋、丝袜、长达肘部的丝质手套,以及这种颇似女士长裙的飘逸长衫。
看到这副景象,诸位大概心下瞬间了然。
为何朝野上下提起那位卷款潜逃的海瑟长老,无不咬牙切齿地骂一声“老妖婆”,顺带还要啐一句“真是作孽的畜生”了。
说实话,塞纳德内心深处颇为不愿与伊卡洛斯会面。
倒不是忌惮或其他,纯粹是因为每次一见之后,他的皇后赛琳娜总要闹上好一阵子别扭,总疑心自家这位钢铁直男般的丈夫,会被对面那“妖艳贱货”把魂儿给勾了去。
想到这里,塞纳德几乎要在心里翻个白眼。
笑死,他塞纳德·泰卡斯,堂堂帝国之主,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帝王,还能被个男生女相的西境公爵迷了心窍?
这简直是对他审美和定力的双重侮辱!
“别在朕面前摆出这副郁郁寡欢活像被遗弃贵妇的姿态,伊卡洛斯!”
皇帝冷哼一声,声音洪亮,带着独属于皇帝的威严。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主位,毫不客气地大马金刀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姿态强硬:
“你身为帝国公爵的尊严和气魄呢?都被你那好妻子就着下午茶吞进肚子里去了吗?”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伊卡洛斯身上,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
“有什么话,趁朕还有耐心听,赶紧说。再不说,恐怕你以后……就真的没机会在朕面前开口了。”
“陛下……”
伊卡洛斯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嗓音也如其人,更偏向中性,清越而柔和,难以立刻分辨男女,但这并非他刻意矫饰,而是天生如此。
他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身前,那姿态仿佛不是来请罪,而是在参加一场宫廷舞会。
作为一位偏向治愈与守护方向的史诗阶【生命骑士】,他体内蕴含的生命能量磅礴如海,过于旺盛的生机甚至某种程度上掩盖了他本应具备的属于骑士的阳刚之气,反而赋予了他一种超越性别而近乎精灵的奇异魅力。
“臣……知罪。”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伊卡洛斯将此次安萨斯公国军队主动出击,却在边境冲突中作战不力的罪责,毫无辩解地全部揽到了自己头上。
“所以,”塞纳德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伊卡洛斯那层美丽却脆弱的外壳:
“你此行,的确是亲眼见到海瑟了,对么?朕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伊卡洛斯抬起头,那双如同浸染了晚霞的浅蓝色眼眸中,哀伤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
他轻轻点了点头,默认了皇帝的猜测。
“呵,”塞纳德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靠回椅背,摆了摆手:
“扭扭捏捏,悲悲切切,跟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
伊卡洛斯,你真是把你们安萨斯家族的脸,还有帝国公爵的脸面,都丢到无尽海里去了!”
他语气中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
塞纳德最反感的就是这种类型的男人,明明是个八九十岁的老家伙了(虽然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还他妈长得细皮嫩肉,行为举止比宫廷贵妇还要讲究,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一毫属于男人的硬朗和气概!
他有时甚至会恶意地揣测,那位以勇武和豪迈着称的老安萨斯公爵,当年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脑海中浮现出老安萨斯公爵那雄狮般魁梧健壮的身影,即使在三十年战争后期,那位老英雄早已被伤病和透支的生命力折磨得油尽灯枯,
但那副钢铁浇筑般的骨架和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依旧给当时还是皇子的塞纳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震撼印象。
然而,再看看眼前这位姿容绝艳我见犹怜的现任安萨斯公爵,一种极其强烈且荒诞的割裂感便油然而生。
塞纳德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家伙,真的是老安萨斯公爵亲生的种吗?该不会是哪个森林妖精或者精灵冒充的吧?!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能在脑海里转转,是绝不可能宣之于口的。
毕竟,无论外表气质如何迥异,伊卡洛斯在面容的细微之处,以及他所传承的独属于安萨斯家族的血脉力量上,与老公爵确实存在着无法否认的相似。
将脑海中那些杂乱的念头驱散,塞纳德重新聚焦于正题,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地问道:
“告诉朕,海瑟,她到底对你,对帝国,是个什么态度?她若是执意想要战争——”
“那帝国就给她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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