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系学霸林晚能解薛定谔方程,却看不懂恋爱指南。
>她自制“梦境雷达”潜入暗恋对象的梦,发现他记忆深处藏着前女友。
>“情感净化仪”应运而生,却在食堂当众播放了他尿床的童年糗事。
>江屿捏着罪证扫把找上门时,林晚缩在实验台后装蘑菇:“同学,你相信科学消除记忆吗?”
>他忽然弯腰凑近她通红的耳尖:“我的雷达显示,你梦里全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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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矩阵像一片冰冷的、永不融化的雪原。那些由希腊字母和复杂符号组成的雪片,精确地描述着粒子在特定势阱中波函数的演化——这是量子力学导论课上周留下的作业。对她而言,解薛定谔方程像呼吸一样自然,逻辑的链条在脑海中清晰延伸,答案如同等待摘取的成熟果实。她轻轻敲下回车键,一行行优雅的数学解流畅地出现在屏幕上,严丝合缝,无可辩驳。
然而,这份驾轻就熟的掌控感,在视线触及桌角那本崭新的《当代大学生恋爱心理指南》时,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那本淡粉色封面的书,像一块不请自来的糖霜蛋糕,突兀地搁置在堆满《固体物理》和《量子场论》的硬壳书之间,散发着格格不入的甜腻气息。室友张悦上周硬塞给她的,美其名曰“宿舍文化建设”。
林晚皱着眉,指尖迟疑地翻开封面。映入眼帘的第一章标题是:“心动的信号:如何识别他\/她的好感度”。下面列举着诸如“眼神接触超过三秒”、“主动分享食物”、“在你面前整理仪容”等条目。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像在解一道条件不足的偏微分方程。眼神接触?江屿那双沉静如深湖的眼睛,偶尔在图书馆书架的缝隙间与她目光相接,她总是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垂下眼睑,心跳如鼓点般密集,根本来不及数秒。分享食物?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是将自己实验失败后烤焦的曲奇饼递过去,结果江屿礼貌地尝了一口,表情管理堪称完美,但林晚发誓自己看到了他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至于整理仪容……林晚烦躁地合上书,物理实验室的恒温空调吹着凉风,却拂不去她脸颊上悄然升腾的热意。
江屿。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荡开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中文系的那个江屿,有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说话时声音不高,却总能穿透自习室轻微的嘈杂。他思考时习惯性用食指关节轻轻抵着下颌,那专注的侧影曾无数次在她推导公式的间隙,悄然占据她眼角的余光。他像一首她读不懂却莫名被吸引的朦胧诗,结构优美,意象深远,偏偏缺乏一个清晰明了的注释。
这感觉太糟糕了。林晚愤愤地想。她能精确计算出粒子隧穿势垒的概率,却算不出江屿对她微笑时,那嘴角上扬的弧度里究竟藏着几分善意、几分礼貌、几分疏离?她能在实验室里用精密的仪器捕捉到最微弱的光子信号,却捕捉不到他看向她时,那短暂目光里蕴含的任何确定性信息。世界在她眼中,本应是遵循着严格物理定律运行的精密机器,可江屿的存在,却像一团无法预测、无法建模的混沌云。
她泄气地将那本粉红色的“天书”推到桌角最边缘,仿佛那是什么具有放射性的危险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实验台面,金属的凉意短暂地压下了心头的躁动。她需要秩序,需要清晰的输入和可预测的输出。恋爱?这玩意儿比量子纠缠还要诡谲莫测。教科书里没有答案,丘比特那小子大概忙着给别人牵线,完全忘了给她递张上上签。如果大学里有“恋爱原理与应用”这门课,她林晚发誓,一定头悬梁锥刺股,拿个全A+回来!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室友张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进一股食堂糖醋里脊的甜酸气息,瞬间冲淡了实验室里特有的、冰冷的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味道。
“晚晚!重大情报!一级警报!”张悦夸张地挥舞着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林晚眼前。
林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怎么了?粒子对撞机又出故障了?”她第一反应永远是那些精密的仪器。
“比那个严重一万倍!”张悦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混合了震惊和八卦的兴奋,“江屿!你的江屿!有情况!”
“什……什么情况?”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顺着脊椎蜿蜒而上。
“我闺蜜,学生会的,刚在整理‘旧物新生’捐赠活动的登记册!”张悦语速飞快,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晚的公式草稿上,“江屿!他捐了一本书!重点不是书!重点是,书里夹着一张照片!一个女生的照片!长发,笑起来有酒窝,挺清纯的!”
“照片?”林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仿佛声带瞬间脱水,“也许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把照片夹在书里当书签?还珍藏那么久?”张悦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恨铁不成钢,“而且!我闺蜜火眼金睛!那照片背面还写了字!你猜写的什么?”
林晚屏住呼吸,指尖冰凉。
“写的是——‘给屿,愿时光永远停在此时。薇。’”张悦一字一顿地复述,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林晚的心上,“落款日期,三年前!我的天,这绝对是前女友啊!白月光!朱砂痣!刻骨铭心的那种!”
“薇……”林晚喃喃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感觉实验室明亮的灯光忽然变得有些刺眼。那个有着酒窝的、清纯的“薇”,像一个突然具象化的幽灵,瞬间填满了她之前关于江屿内心世界的所有空白猜测。原来他沉静眼眸深处藏着的波澜,他偶尔出神时嘴角那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并非无解,只是答案早已被一个叫“薇”的女孩写在了三年前的时光里。
一股酸涩尖锐的浪潮猛地冲上喉咙,堵得她发不出声音。她一直以为江屿的心是一座等待探索的、或许结构复杂的空城,却从未想过里面早已有了长住的主人。那本粉红色的恋爱指南瞬间变得无比可笑,那些关于眼神、分享、整理仪容的条目,在这样一段清晰确凿的过往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张悦还在旁边激动地分析着“白月光杀伤力”和“前任复活概率”,那些字句嗡嗡作响,像一群烦人的苍蝇,却无法真正进入林晚的脑海。她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那个名字在反复回荡:薇。薇。薇。
实验室冰冷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她的肩头。混乱、沮丧,还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尖锐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那本被推到角落的恋爱指南,此刻更像一个无情的嘲讽。
不行。林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酸胀感。混乱不是她的风格。模糊不清的状态必须被终结。她需要数据,需要观测,需要穿透表象,直达核心。既然现实世界充满了无法掌控的变量和令人心碎的“已知条件”,那么,就换个战场。
她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力牵引,缓缓移向实验室角落那个被防尘布半遮半掩的置物架。架子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盒子,旁边连接着几根缠绕的线缆和一个改装过的旧VR头盔。那是她大二时为了一个脑机接口兴趣项目鼓捣出来的原型机雏形,一个粗糙的“脑波采集与初步反馈装置”。当时的设想还很天真,只是尝试捕捉放松状态下的阿尔法波,并在VR头盔里生成一些简单的、舒缓的光影图案,帮助使用者冥想。项目后来因为硬件限制和软件算法的巨大瓶颈搁浅了,那个金属盒子也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但此刻,那个蒙尘的盒子,在林晚因“薇”而剧烈震荡的视野里,却骤然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可能性的微光。一个近乎疯狂却又无比契合她思维方式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瞬间点燃。
梦境雷达!
既然物理世界的壁垒如此难以突破,既然江屿清醒时的眼神和话语如同加密的量子信息,那么,就进入那个更原始、更不设防的领域——他的梦境。那里是潜意识的汪洋,是记忆碎片沉浮的深海,是“薇”留下的痕迹最可能清晰显现的所在!她要造一台雷达,不是探测电磁波,而是穿透意识的重重迷雾,扫描他记忆深处最私密的地图!她要知道,那个“薇”,究竟占据了多少份额?是否还有空间,容得下另一个闯入者?
混乱被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瞬间取代。林晚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把还在滔滔不绝的张悦吓了一跳。
“晚晚?你没事吧?”张悦担忧地看着她。
“有事。”林晚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大步走向那个落满灰尘的角落,一把掀开了防尘布,露出了下面那个方头方脑的金属盒子和布满划痕的头盔,“但很快,就会没事了。”
她需要升级她的“玩具”。需要更灵敏的传感器阵列,需要重新设计信号放大和滤波电路以捕捉更微弱的神经活动特征,需要编写全新的、能够解析复杂脑波模式并尝试构建视觉化场景的核心算法。这不再是兴趣项目,这是一场战争。一场用逻辑、电路和代码,向不可捉摸的情感领域发起的冲锋。
目标:潜入江屿的梦境,找到“薇”的坐标,评估威胁等级。然后……林晚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林晚的身影伏在堆满示波器、电路板、焊锡和密密麻麻代码的电脑屏幕前,像一座沉默而执拗的孤岛。时间失去了刻度,窗外的天光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唯有示波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和散热风扇持续的低鸣,证明着这里的生命迹象。
那个简陋的“冥想辅助器”早已面目全非。核心的脑波采集单元被彻底拆解,代之以林晚从精密仪器实验室“借”来的高密度干电极阵列——64个微小的触点,理论上能更精确地捕捉头皮不同区域的微弱生物电信号。信号放大和滤波电路板被重新设计焊接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为了将背景噪声压制得更低,试图从混沌的脑电波海洋中捞出那代表特定梦境内容的“信号鱼”。一个水冷系统被临时加装上去,用来镇压那颗超频运行、为复杂算法提供算力的cpU散发出的滚滚热浪。
最核心的战场在电脑屏幕上。黑色的命令窗口里,绿色的代码瀑布般永不停歇地向下流淌。林晚熬红的双眼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密集如雨点般的声响。她在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解码器,一个能将杂乱无章的EEG(脑电图)信号,尝试翻译成可理解的视觉意象的“梦境词典”。这基于她疯狂啃下的海量神经科学论文和机器学习模型,结合了卷积神经网络(cNN)对空间特征的提取,以及长短期记忆网络(LStm)对时间序列模式的学习。她输入了能找到的所有公开梦境报告数据集,让机器去学习“飞翔”的脑波模式、“坠落”的脑波模式、“被追逐”的脑波模式……试图建立起信号与场景的映射关系。
“高频伽马波同步增强……枕叶区活动活跃……这应该对应视觉场景生成……”林晚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她抓起手边冷掉的咖啡猛灌一口,苦涩的液体勉强刺激着疲惫的神经。为了测试,她甚至连续几个晚上自己戴着那个改装头盔睡觉,忍受着电极膏粘腻的触感和机器运行的噪音,然后在醒来后第一时间记录下模糊的梦境片段,再与算法初步解析出的、扭曲如同毕加索画作的视觉碎片进行比对、修正模型参数。结果往往令人沮丧——算法把她梦见被高数教授追杀解析成了“在绿色迷宫中愉快奔跑”,把她梦见吃火锅解析成了“在红色熔岩上跳舞”。
“干扰……情感干扰太强了……背景噪音淹没了一切……”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看着屏幕上又一次失败的解析图,像一堆毫无意义的彩色马赛克。心头的焦躁如同实验室里弥漫的焊锡烟味,越来越浓。江屿的梦,必然比她的更加复杂难解,尤其是涉及到那个“薇”的时候,情感的“噪声”恐怕会强大到足以淹没所有有效信号。仅仅被动地“看”,似乎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实验台上另一堆被遗忘的零件——那是上学期做超声波清洗器项目剩下的压电陶瓷换能器和驱动模块。一个更大胆、更激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炸响的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思维的混沌。
净化!
既然“看”不清,那就主动“清理”!如果“薇”的记忆像顽固的污渍附着在江屿的潜意识深处,干扰着她雷达的探测,甚至可能持续散发着“吸引力场”,那么,何不制造一种“清洁”工具?一种能够定向作用于特定记忆簇、削弱其情感强度、降低其活跃度的装置?就像用一把精准的意念扫帚,把他心底那些“不专心的念头哎咿哎咿都清除啦”!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带着一种科学狂人触碰禁忌边缘的冰冷兴奋感。但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技术挑战。如何定位?如何干预?这远比被动读取梦境信号要危险和复杂无数倍。
然而,“薇”的存在感,那张三年前照片带来的冰冷刺痛,以及雷达项目迟迟无法突破的瓶颈,像三股强大的推力,将她猛地推向这个未知的深渊。她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退路。
“情感净化仪”的代号被林晚用马克笔重重地写在旁边的白板上。她立刻动手,将超声波驱动模块与脑波采集系统的信号输出端粗暴地连接在一起。思路简单粗暴:利用雷达初步识别出与“薇”相关的、高情感唤醒度的特定脑波模式(如高频β波、特定区域的同步振荡),一旦锁定,就触发超声波模块,向佩戴者的头部发送特定频率的低强度聚焦超声波束。理论依据?少得可怜。只有几篇动物实验的预印本论文暗示,特定模式的超声波可能非侵入性地、可逆地调节局部神经元的兴奋性。林晚将其理解为一种“神经扰动”,一种对顽固记忆回路的“物理干扰弹”,希望能暂时“冻结”或“模糊”那些不该被激活的画面。
她完全忽略了伦理审查、忽略了可能的副作用、忽略了大脑作为精密器官的脆弱性。此刻的林晚,像一位孤注一掷的将军,眼中只有那个必须被拔除的“薇”高地。她开始疯狂地编写新的控制程序,让“雷达”和“净化仪”联动作战:探测-识别-定位-干扰。焊锡枪再次冒出青烟,新的电路被飞快地搭建、调试。实验室里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焦糊味和一种孤注一掷的亢奋。
雷达尚未成熟,净化利刃已然出鞘。林晚的指尖因为连续焊接而微微颤抖,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她不知道这把“扫帚”会扫出什么,也不知道它会不会连带扫塌整座记忆的宫殿。她只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在“薇”彻底占据江屿所有意识空间之前。
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神经和不断调试设备的焦灼中流逝,窗外的樱花从初绽到盛放,粉色的云霞点缀着校园。林晚的“梦境雷达”在自我折磨般的反复训练和模型修正下,解析能力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曙光。至少,在她自己的梦境测试中,算法开始能模糊地分辨出“人形物体”和“背景环境”,虽然人脸依旧是一团混沌的马赛克,场景也经常错位扭曲,但不再是完全无法辨认的抽象派涂鸦了。这给了她一种危险的、虚假的信心。
而“情感净化仪”的硬件部分也宣告完成。那个原本只是脑波采集的金属盒子旁边,又挂上了一个稍小些的装置,里面是嗡嗡作响的超声波驱动板和散热片,通过粗壮的线缆与主控电脑相连。整个设备看起来更加庞大、怪异,像科幻电影里某种不祥的刑具。
目标对象:江屿。行动时间:必须在他进入深度睡眠、REm(快速眼动)期——梦境最为活跃的时段。林晚像特工一样,利用张悦的八卦网络,摸清了江屿近期因为赶一篇重要论文,几乎每晚都泡在通宵自习室到凌晨两三点,然后回宿舍倒头就睡的习惯。他的宿舍位置,也早已被张悦“无意中”透露给了林晚。
行动前夜,林晚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设备。电极阵列灵敏度校准完毕,雷达算法模型加载成功,净化仪待机指示灯闪烁着幽绿的光。她深吸一口气,将那顶连接着无数线缆、像水母触须般的改装头盔小心地装进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双肩包里。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混合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踩在深渊边缘的战栗。她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如同即将潜入敌后的战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实验室。
凌晨三点,校园沉寂如深海。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林晚穿着深色连帽衫,像一道影子,贴着宿舍楼外墙的阴影移动。老式宿舍楼的空调外机支架和排水管道提供了并不牢靠的攀爬支点。她屏住呼吸,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江屿宿舍的窗外。幸运的是,为了透气,窗户留了一道缝隙。林晚用特制的绝缘长杆,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将电极阵列的线缆从缝隙中探入,让那顶改装头盔如同幽灵般降落在江屿的床头柜上。她紧张地通过笔记本电脑的无线监控画面确认——头盔正好对着江屿熟睡的脸。他呼吸平稳,显然已进入深眠。
行动开始。
林晚蜷缩在宿舍楼外侧一个废弃的空调机位形成的狭窄空间里,膝盖顶着下巴,双肩包的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显示着从江屿头皮上64个点传回的、实时波动的脑电图。代表雷达解析进程的进度条在缓慢爬升,旁边的可视化窗口里,扭曲模糊的色块和线条正在艰难地拼凑着什么。耳机里传来被算法处理过的、失真严重的环境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传来的模糊人声和遥远的风声。
突然,雷达解析窗口猛地一颤!一片模糊的、带着温暖橙黄色调的背景中,一个扭曲但能依稀辨认出是女性侧脸的轮廓,如同显影液中的照片,骤然浮现!虽然五官细节依旧是一团混沌的像素,但那个轮廓,尤其是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竟与张悦描述中“薇”那张照片上的笑容特征,有着惊人的神似!紧接着,一个失真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年轻女声片段,断断续续地刺穿了耳机里的背景噪音:
“……屿……记得吗……樱花……开得……好……”
嗡!
林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被汹涌的酸涩和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雷达捕捉到了!虽然模糊,虽然扭曲,但那毫无疑问是“薇”!她就在他的梦里!如此清晰,如此鲜活!那句关于樱花的低语,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晚的心口。原来他一直记得,记得那么清楚!
理智的堤坝在巨大的情感冲击下轰然崩塌。什么循序渐进,什么谨慎验证,什么伦理边界,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嫉妒的毒火和一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巨大恐慌,瞬间吞噬了她。清除!必须立刻清除!不能让她再占据他的梦境!
她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敲下了键盘上那个预设好的、鲜红的“净化”启动键!
指令发出!
屏幕上代表净化仪状态的指示灯瞬间由绿转红!超声波驱动模块被激活的微弱嗡鸣声,即使在窗外,林晚似乎也能隐约听到。
几乎在同一刹那,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代表江屿脑电活动的波形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发生了剧烈的、前所未见的震荡!原本规律的睡眠波峰波谷瞬间被打乱,代之以一片尖峰状的、混乱无序的剧烈波动!雷达解析窗口里,“薇”那模糊的侧脸轮廓猛地扭曲、撕裂,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然后“啪”地一下,彻底消失,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
成功了?!
林晚的心脏狂跳,还没来得及品味这“成功”的滋味,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雷达解析窗口在短暂的雪花噪点之后,并未恢复平静,反而开始疯狂地闪烁、跳动!一些完全意想不到、支离破碎的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幻灯片,以惊人的速度强行挤入视野:
一个模糊的、看起来像是老式木头澡盆的轮廓。
一片湿漉漉的、深色的印迹在浅色床单上迅速蔓延开来……
一张稚嫩的、完全陌生的、哭得皱成一团的小男孩的脸……
一个失真的、带着哭腔的童声尖叫,盖过了所有噪音:
“呜哇——!妈妈——!不是我!是……是床自己尿的!呜呜呜——!”
林晚如同被一道高压电流击中,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这……这是什么?!澡盆?湿床单?尿床?小男孩?那个哭喊的声音……虽然稚嫩失真,但依稀能辨出一点点……江屿成年后声线的影子?!
不!不可能!净化仪的目标是“薇”的记忆!怎么会挖出这种东西?!难道……难道超声波干扰的强度失控了?像一把胡乱挥舞的扫帚,没有扫掉目标“污渍”,反而意外捅破了某个尘封的、绝对禁忌的记忆盒子?!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手忙脚乱地去点鼠标,试图关闭净化程序,但电脑屏幕猛地一黑!死机了!机器过热保护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
“该死!”林晚低咒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她像受惊的兔子,以最快的速度、用绝缘杆将江屿床头的电极线缆和头盔猛地抽了回来,胡乱塞进背包。她甚至能听到宿舍里传来江屿翻身和模糊梦呓的声音!他快醒了!
顾不上查看设备,林晚手脚并用地从狭窄的空调机位爬下来,落地时差点扭到脚踝。她拉紧连帽衫的帽子,像一道仓皇的黑色闪电,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炸裂开来。身后,江屿宿舍的窗口,一片死寂。
第二天中午,物理系食堂永远弥漫着饭菜油脂和人声鼎沸混合的独特气息。林晚缩在角落一张不起眼的餐桌旁,面前摆着一盘食之无味的糖醋排骨。她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整个人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弦。昨晚的“战利品”——那段意外捕获的、江屿童年尿床的“绝密音频”,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不安。她反复检查了那个存着原始数据的加密U盘,确认它被锁在背包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会自行引爆的炸弹。
就在她食不知味地用筷子戳着米饭时,食堂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江屿和几个同学走了进来。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餐盘里。然而,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透过额前垂落的发丝,死死锁在江屿身上。
他看起来……有点不同。眉头微蹙,眼神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和疲惫,仿佛没睡好,又像在为什么事情困扰。他端着餐盘,径直走向离林晚不远的一个空位。林晚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声。
江屿刚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似乎是个闹钟提醒。他随手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拿起筷子。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林晚背包里,那个装着昨晚“战利品”的U盘,像一颗被诅咒的魔盒,突然开始剧烈震动!紧接着——
“呜哇——!妈妈——!不是我!是……是床自己尿的!呜呜呜——!”
那个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属于童年江屿的尖叫声,以一种毫无预兆、突破物理极限的音量,骤然从林晚的背包里炸响!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洪亮,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尴尬和委屈,瞬间盖过了食堂里所有的喧哗!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打饭窗口师傅的吆喝声、学生们的谈笑声、餐盘碰撞的叮当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整个食堂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几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声音的源头——那个脸色惨白如纸、僵在座位上的林晚身上!
江屿拿着筷子的手,猛地定格在半空中。他脸上的困惑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紧接着,一层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迅速蔓延到耳根,最后覆盖了整个脸庞。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角落里那个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身影——林晚。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羞愤,有被当众剥开最私密伤疤的愤怒,还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无声的质问。
林晚的大脑彻底宕机了。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只剩下那个响彻食堂的童声哭喊和江屿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她甚至忘了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撞击着。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笨拙又邪恶的小偷,被钉在了名为“社死”的耻辱柱上。背包里那个该死的U盘还在嗡嗡作响,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她这场荒唐透顶的“科学实验”。
林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食堂的。双腿像灌满了铅,每一步都踩在虚空中。身后那死寂后爆发的、压抑不住的窃笑声和议论声,如同滚烫的沥青,紧紧黏在她的背上,灼烧着她的每一寸皮肤。江屿最后那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像一把无形的匕首,深深扎进她心里。
她几乎是逃回了物理实验楼。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光洁的走廊地面上投下长长的、空寂的光斑。平日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消毒水和金属气味,此刻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想立刻躲进她的“堡垒”——那个堆满仪器、隔绝外界的实验室,蜷缩起来,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颤抖的手指好不容易摸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门开了。
林晚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实验室里,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站着。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默的轮廓。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实验台上的什么东西。
是江屿。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这个实验室?!他……他看到了什么?!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下意识地就想关门逃走,但双腿如同生了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响,江屿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没有了食堂里的惊愕和羞红,只剩下一种沉沉的、压抑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惨白如纸的脸上,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激烈的质问,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他抬起了右手。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手里,稳稳地握着一把东西。
不是刀,不是枪。
是一把……实验室里最常见的那种塑料柄、鬃毛刷头的——长柄扫把。
那把扫把被他捏在手里,塑料柄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捏得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扫把的鬃毛有些凌乱,沾着一点不知道是灰尘还是实验残留物的污渍。这原本是最平常不过的清洁工具,此刻在江屿手中,却散发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向前走了一步。
林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弹跳着向后猛地一缩,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惊恐地看着江屿和他手里那把象征意味极强的扫把,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蹲了下去,双手抱头,像个闯了大祸后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无助小孩,恨不得缩成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同……同学……”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从环抱的双臂间闷闷地传出来,破碎不堪,“你……你相信科学……能消除记忆吗?”
这句没头没脑、带着绝望的荒谬和最后一丝徒劳挣扎的话,在空旷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可笑。
江屿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蜷缩在门边、瑟瑟发抖的身影。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林晚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很轻,很慢,越来越近。她闭紧了眼睛,身体缩得更紧,等待着可能是愤怒的质问,或是那把扫把象征性的“惩戒”。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股淡淡的、干净的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热感,毫无预兆地靠近。她感觉到头顶的光线被一片阴影笼罩。
林晚的心脏几乎停跳,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头。
江屿不知何时已经弯下了腰,那张清俊的脸庞近在咫尺,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到他眼底深处复杂翻涌的、她读不懂的情绪。他温热的呼吸,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轻轻拂过她因为极度羞窘而变得通红、滚烫的耳廓。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不再是食堂里的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几乎能称之为温柔的磁性,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脆弱的鼓膜上:
“我的雷达显示,”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她惊慌失措的眼睛,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你梦里……全是我。”
轰——!
林晚的脑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颗信息炸弹!震惊、羞耻、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隐秘的狂喜……无数种情绪瞬间炸开,将她最后一丝试图伪装的理智彻底炸得粉碎。脸颊上的热度瞬间飙升,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她像一只被彻底煮熟、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虾米,只能徒劳地睁大了眼睛,对上江屿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眸光,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那句魔咒般的话语在疯狂回荡:
你梦里……全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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