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救援员林暮总梦见同一个坠海少女,
直到某天真的从沉车中救出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女孩;
女孩苏醒后坚称林暮是害她坠海的凶手,
所有人都不相信,
直到她精准说出他背后胎记的形状与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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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压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了每一寸肌肤,挤压着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幽蓝取代了所有颜色,细碎的气泡如同逃逸的灵魂,嘶嘶着涌向上方那片遥不可及的光亮。然后是她。长发海藻般散开,苍白的脸孔朝向深渊,眼睛紧闭,仿佛只是沉睡。纤细的手指间,一缕微光闪烁,是那枚造型奇特的羽毛吊坠,每一次都一样。她向下沉去,离他越来越远,无声无息,融进无尽的暗蓝。
林暮猛地睁开眼。
胸腔里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像是要破体而出。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呼吸急促而粗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栗。舱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老旧空调沉闷的嗡鸣和海浪持续不断拍打船体的催眠般的摇晃。
又来了。同一个梦。
他坐起身,抹了把脸,手指冰凉。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铅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海面,空气里能拧出水来的黏湿预示着雨即将来临。就像梦里总是无声的水世界,现实中的雨也快来了。
“暮哥,醒了?”对讲机里传来小陈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准备一下,三点钟方向,十五海里,有情况。一辆私家车从沿海公路冲下去了,刚收到的求救信号最后定位在那里。”
林暮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梦里残留的窒息感。“收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救援艇破开灰绿色的海水,驶向目标区域。雨点开始零星地砸在驾驶舱的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越靠近,风浪似乎越大了一些。海天之间一片苍茫,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声纳屏幕上,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一辆车,沉在约四十米深的海底,几乎被泥沙半掩。
潜水准备的过程机械而熟练。检查气瓶阀口,确认压力表,佩戴面镜,咬住呼吸调节器。冰凉的潜水服包裹住身体,隔绝了部分寒意,却隔绝不了心底那股莫名的、随着深度增加而愈发清晰的不安。队友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小心”的眼神。
他向后倒入海中。
世界瞬间被水的轰鸣包裹。下潜。光线迅速衰减,温度下降。耳边只有自己呼出的气泡声,咕噜咕噜,单调而清晰。四十米,这个深度光线幽暗,水压惊人。他打开强力水下照明灯,光柱刺破幽暗,扫过沉寂的海床。
找到了。
一辆黑色轿车,侧翻着,车顶严重变形,车窗碎裂,像一头搁浅死亡的巨兽。泥沙被微微搅动,在水中缓慢飘散。他示意同伴,两人一左一右接近。
车内一片浑浊。照明灯的光束探进去,勉强穿透漂浮的杂物和泥沙。副驾没人。后座……似乎也没有。
驾驶座。
光束定格。一张苍白的侧脸,被散乱的黑发遮挡了一半,靠在扭曲变形的方向盘上,毫无声息。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那冰冷的水温瞬间冻僵。他强迫自己靠近,玻璃碎裂的空洞允许他伸手进去探查颈动脉。
指尖下的皮肤冷得像海底的石头。
没有跳动。
但就在他几乎要确认死亡时,照明灯的光无意间扫过她的胸前。一点微弱的反光。
林暮的动作僵住了。呼吸调节器在他嘴边嘶嘶作响,送出的空气似乎都带着冰碴。
那枚吊坠。羽毛形状,边缘有一点小小的、独特的卷曲。和他梦里见到的那枚,分毫不差。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一种近乎真空的耳鸣。深水的压力从未如此具体,重重压在他的头盔上,压在他的心脏上。是幻觉?是深水氮醉?还是……
他猛地回头,对同伴打出强烈的手势:发现幸存者!急需破拆!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对抗整个海洋的重量。破拆工具在水下显得笨重,噪音沉闷。小心地撬开变形的车门,清理障碍,将那个柔软却冰冷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拖拽出来。她轻得可怕,像一片羽毛,随时会被暗流带走。
给她套上救援头套,连接备用气源,开始缓慢上浮。减压停留。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他低头看着臂弯里的女孩,面罩遮挡了她的脸,只有那枚吊坠,贴着她湿透的衣襟,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雨下得更大了。海面上波浪起伏,救援艇剧烈摇晃。将她托上甲板,林暮爬上去,扯开面罩,冰冷的雨水立刻浇了他满头满脸。船上的人围上来,紧急施救,心肺复苏。嘈杂的人声,指令声,雨声,海浪声,混成一片。
林暮瘫坐在湿漉漉的甲板上,脱力地靠着船舷,目光却死死锁在那女孩身上。雨水顺着他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有人给他递来一条干毛巾,他没接。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女孩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吐出几口海水,开始艰难地、贪婪地呼吸。
活过来了。
悬到极致的那根弦猛地一松,林暮几乎虚脱。医护人员围拢过去,准备将她转移上救护直升机。担架经过他身边时,也许是颠簸,也许是巧合,女孩的头偏向了他这边。
她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一双因为惊恐和虚弱而放大的瞳孔,湿漉漉的,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纷乱的雨丝。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地游移了几下,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
然后,那双眼睛里瞬间注入了某种极致的情感——不是感激,不是茫然,是纯粹的、淬了毒一样的恐惧和憎恨。
女孩猛地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手指直直地指向他,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尖锐地刺破了所有的嘈杂:
“是…是你……”
她剧烈地喘息,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指控:
“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甲板上瞬间安静了一秒。只有雨点砸落的噼啪声和海浪的呜咽。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目光在林暮和女孩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移动。
“小姐,你刚醒,是不是……”一个医护人员试图安抚。
“不!就是他!”女孩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林暮,充满了血丝,“我记得你的脸!就是你!你想杀我!”
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林暮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死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到队长皱起了眉,看到队友错愕的眼神,看到医护人员脸上浮现的、将信将疑的同情。
推她?杀她?他刚刚才从四十米深的海底,几乎搭上半条命把她捞上来!
女孩被快速抬走了,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却像烙铁一样印在了林暮的视网膜上。甲板上的人重新活动起来,但气氛彻底变了。之前是劫后余生的忙碌,现在却弥漫着一种尴尬的、审视的沉默。没人再看他,也没人跟他说话。
雨冰冷地浇在他身上,浸透了救援服,黏腻地贴着他的皮肤,一直冷到骨头缝里。
回到基地,例行汇报。队长听着,记录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当林暮提到女孩的指控时,队长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受到极度惊吓,产生幻觉甚至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很常见的。”队长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你别往心里去。好好休息,放几天假。”
不是安慰,是隔离。
接下来的几天,流言像潮湿甲板上的霉菌,悄无声息地蔓延。他走过走廊,原本的谈笑声会戛然而止。食堂里,有人在他坐下后默默端起盘子换到别的桌子。那些曾经并肩潜水的同伴,目光躲闪,充满了怀疑和探究。他甚至被叫去配合了一次内部问询,问题彬彬有礼,却绕着“你之前是否认识受害者”、“事发时你的具体行动轨迹”打转。
女孩在医院接受了全面检查。官方通报,事故原因是雨天路滑车辆失控,排除他杀嫌疑。她的指控,被定性为创伤后的认知错乱。
似乎一切都过去了。除了林暮的世界,已经从内部开始崩塌。那个梦魇变本加厉,每一次闭眼都是坠落和指控。女孩那双恨意昭然的眼睛和梦中向下沉沦的无知无脸孔交替出现,几乎要把他逼疯。
他必须去见她。他需要亲口听她说,更需要问清楚,那枚吊坠,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他避开人群,找到她的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他看到她了。她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显得更加脆弱。一个看着像是母亲的女人正削着苹果,低声说着什么。
女孩忽然抬起头,目光准确地捕捉到了门外的他。
没有一秒的迟疑,那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之前的虚弱一扫而空,只剩下全然的警惕和敌意。她猛地抓紧了被子。
林暮推门的手僵在半空。
女孩的母亲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到林暮,脸上立刻浮现出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是谁?有什么事?”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挡在女儿床前。
“我……”林暮喉咙发干,“我是那天参与救援的潜水员,我来看看……”
“出去!”女孩的声音尖利起来,打断他,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妈!让他出去!就是他!就是他害的我!”
“这位先生,请你立刻离开!”母亲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我女儿需要静养!不要再刺激她了!否则我叫保安了!”
周围的病房有人探头出来张望。
林暮站在那里,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百口莫辩。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他看着那个女孩,她缩在母亲身后,眼神里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一步步后退,退出病房,退出走廊,退出医院。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为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那个眼神,那根手指,反复在他脑海里闪现。不知道走了多久,手机响了。是队里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而怪异。
“林暮!你在哪儿?刚才局里那边传来消息……那边按流程给她做更详细的笔录,关于事故前后的记忆她大部分都很模糊,但是……”
同事吸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悚。
“但是她非常非常肯定地重复了对你的指控!而且……而且她说出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林暮停下脚步,心跳莫名加速。
“她说……她说你右边肩胛骨下面,有一块胎记……暗红色的,”同事的声音干涩,“像……像一片被撕碎的海藻……”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林暮已经听不见了。
世界所有的声音骤然褪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耳鸣呼啸着席卷了他的大脑。他站在原地,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他却像一瞬间被重新抛回了那冰冷窒息的海底。
血液仿佛凝固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右边肩胛骨下,那块从小到大、除了至亲无人知晓的皮肤异样,正隔着布料,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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