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响。
我捏着那半张烧焦的纸,指尖有点抖。不是怕,是掌心那道旧伤开始发烫,像有人拿火炭贴在皮肉上。这伤三年前就有了,每次靠近执法堂内务堂就会热一下,以前以为是阵法反噬,现在看,倒像是被什么牵着走。
长廊尽头有脚步声。
青玉峰主晃了出来,手里拎着个空酒坛,走路歪歪斜斜,嘴里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调。他衣服没穿好,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锁骨下面一块淤青似的印记。
我没动,把纸片往地上一甩。
“师尊,您昨夜来过执法堂。”
他脚下一顿,酒坛砸在地上,碎了。
抬头看我,眼神慢慢清亮起来。那股醉劲像是说散就散,整个人站直了些,又不像平时那个总爱打哈欠、罚我抄《童子功》三百遍的糊涂师父了。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残纸,嘴角扯了一下,没说话。
然后自己动手,一把撕开胸前衣襟。
灵台位置赫然一道紫黑色封印,形状像一朵裂开的莲花,边缘泛着暗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转,像烟又不像烟。
我喉咙发紧。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术。我在蛊王古籍里见过类似的图样——那是用来锁天道残魂的禁制,叫“轮回井引”。
他还真把自己当容器用了。
“当年与你共算天道……”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残魂,是我从轮回井里捞出来的。”
话没说完,屋顶瓦片哗啦一响。
铁面判官带着人跳了下来,刀出鞘,索链横扫。他脸上那层铁面具裂了一道缝,看得出嘴角抽了一下,像是冷笑。
我知道他们等这一刻很久了。
我没回头,左手往后一伸,摸到师尊胳膊就往身后拉。他没挣,顺势退了半步。
我右脚往前一踏,掌心发力,地面砖缝瞬间裂开几道细纹。蓝尾蛊早就埋在里面,闻血即出,眨眼爬满整条长廊。
判官冲得太快,一脚踩进虫群,腿上立刻冒出黑泡,滋滋作响。他闷哼一声,刀势偏了方向,砍进墙里拔不出来。
他带来的弟子也没好到哪去。两个被藤蔓一样的蛊丝缠住脖子,跪在地上喘气;另一个刚掏出镇魔钉,就被三只噬灵分体钻进袖口,整条手臂肿得发亮。
我站在师尊前面,眼睛盯着判官。
嘴里咬着的果核咔嚓一声碎了,汁水混着血往下淌。视线一红,瞳孔变成竖线。
“师尊,你该醒了。”
话音落,袖子里一阵蠕动。噬灵蚓皇窜出来,身子一甩,彩虹晶核喷在空中,炸成一片雾。那些小蛊虫借着晶粉腾起,密密麻麻扑向判官全身要穴。
他终于把刀拔出来,可动作已经慢了半拍。一道蛊丝缠上手腕,猛地一拽,整个人踉跄前扑。
我趁机往前一步,手指指向他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铜牌,刻着“执法令·特级监察”。但这牌子不对劲,背面有一圈极细的符文,绕成闭环,和我在密卷上看到的“血引阵眼”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他私自行动。
是有人授意他查我。
我正要开口,师尊忽然咳嗽了一声。
回头一看,他靠在墙上,脸色发白,胸口那道封印正在渗血。紫黑色的液体顺着皮肤往下流,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砖面居然被腐蚀出几个小坑。
“别看了。”他抬手抹了把脸,酒气全散了,只剩一股苦味,“那牌子……是你五岁那年,我从万毒窟废墟捡回来的。”
我一愣。
五岁?那时候我还被毒寡妇咬着挂在树上,离死就差一口气。
“你不记得了?”他笑了笑,眼角皱纹很深,“那天雷雨大作,你在乱葬岗用蛊虫拼了个阵,把自己拼活了。我就想,这孩子要么夭折,要么掀桌子。”
我嘴里的果核渣差点呛住。
掀桌子?
我是掀了不止一次。
可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干。
判官这时候挣扎着站起来,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判官笔。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恨意。
“楚昭然!你勾结外门长老私闯执法堂,毁坏祖碑,罪不容赦!”
我冷笑:“那你昨夜为什么要去烧‘祭天血引’的记录?是谁让你动的?墨无涯?还是藏在幕后的人?”
他嘴唇动了动,没答。
但我看见他脖颈后面有个红点,绿豆大小,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留下的疤。
静听蛊。
三个月前我就种下了。
只要他说一句真话,那蛊就会震动。而现在,它正贴着我的后颈发烫。
他在说谎。
真正下令销毁记录的,不是他。
我转身看向师尊。
“你说共算天道,到底什么意思?每年用我的血画阵,是在维持这个封印吗?”
他没马上回答,而是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胸口,手指轻轻按在封印边缘。
“你以为我是为了镇你体内的佛性?”他声音很轻,“错了。我是借你的血,压住它想醒过来的念头。”
“它?”
“天道残魂。”他说,“它本来该消散的,可它选中了你。五岁那年,它就想寄生你。我没让它得逞,只能把它捞出来,关在我自己身上。”
我脑子嗡了一下。
所以每次祭天,他让我割手指,不是为了防我觉醒佛性。
是为了喂封印。
用我的血当饲料。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烧,烧到神志不清,他说了一句:“别睡,小十七,你一闭眼,它就进来。”
当时我以为他在吓唬我。
现在看,他是真的怕。
长廊外风声渐紧。
判官还在地上趴着,但他那只握笔的手一直在抖,像是在写什么。我眯眼看去,发现他指甲缝里藏着一点红泥,是执法堂后院才有的赤壤。
他在传递消息。
我抬脚就要上前,师尊突然伸手按住我肩膀。
“别管他了。”他说,“真正要动手的,还没来。”
我皱眉:“谁?”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有话要说,又像是不敢说。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尖锐刺耳。
是烛九阴在断剑里发声了。它最近越来越安静,但每次出声,都是大事发生前兆。
我摸了摸腰间的剑柄。
剑身冰凉,蛇首器灵缩在青铜槽里,半个脑袋都没露出来。
不对劲。
它平时最爱唠叨,现在却一声不吭。
我正想拔剑看看,师尊忽然抬手,一掌拍在我胸口。
力道不大,但我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墙壁。
“记住,”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如果有一天我动手杀你,别反抗。那是我在救你。”
我张嘴想问,他却猛地转身,把衣襟重新拉好,遮住了那道封印。
判官这时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我也感觉到了。
空气变重了。
像是有一块看不见的石头压在头顶,呼吸都变得困难。
师尊站得笔直,手扶着墙,指节泛白。
他的影子在地上扭动了一下,不像人形,倒像是一条盘着的蛇,头朝上,嘴微张。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我的影子……也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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