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手指还在抖。
不是怕,是累的。刚才那一套话说下来,一口气撑着没歇,现在才觉得喉咙发干,指尖发麻。
底下的人影晃了晃,没人出声。赵日天站在我旁边,抱着那两张烧得半焦的符纸,像抱着什么宝贝。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我没理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密卷。
这东西是从执法堂废墟里扒出来的,沾了灰,浸了血,边角都烂了。可最后一页还完整,上面用朱砂画了个阵,阵心写着一行小字:“非杀徒,乃护之。”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五岁那年在乱葬岗醒来,满嘴血腥味,肚子里全是蛊虫啃完尸体后留下的残渣。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有人把我背出了山林。
那人一身酒气,走路歪斜,嘴里嘟囔着“小十七不能死”。
我记得他的声音。
也记得后来每年祭天,他都要割我的手腕取血。我不懂为什么,也不敢问。只觉得疼,觉得委屈,觉得这个师父根本不在乎我。
但现在,这张破纸摊在掌心,那些字一个一个往脑子里钻。
我慢慢盘腿坐下,把密卷铺在膝盖上,咬破手指,一滴血落下去。
纸面微微一颤,封印开了。
新的字迹浮现出来:
“楚氏血脉含佛性,早显则招天道吞噬。青玉峰主以己身为炉,镇压残魂,借徒血维系封印二十年。若无此举,玄穹界早在十年前已归于虚无。”
风刮了一下。
我把纸捏皱了。
原来不是他利用我。
是我活下来的代价,全压在他身上。
我抬头,看见祭天台边缘站着一个人。
青玉峰主。
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手里拎着个空酒壶,衣领歪斜,脚步不稳。他看着我,笑了笑,抬手就想拍我肩膀。
我本能地抬手。
噬灵虫群从袖中窜出,缠住他手腕,把他整个人往后一拽。
他没反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师尊。”我开口,声音有点哑,“你藏了二十年,就为了今天让我自己看明白?”
他咧嘴一笑,忽然伸手撕开自己的前襟。
胸口露出来一块暗红色的印记,像是烧伤,又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蠕动。它一跳一跳的,带着节奏,和我的心跳完全相反。
“小十七……”他喘了口气,“这东西吸的是我,不是你。你每次流血,它就安静一分。你不死,我就还得活着扛着。”
我没说话。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小时候发烧,他背着我在山崖上来回走,说“再撑一会儿,药快煎好了”。
我被毒寡妇咬了,全身发黑,他跪在丹房外磕头求柳蝉衣救我。
还有那次我假装走火入魔,躺地上抽搐,他冲进来抱起我就往医阁跑,鞋都没穿。
原来都不是演的。
我松开虫群。
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我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赶紧低头,不想让他看见。
但我没哭。我早就没有眼泪了。烛九阴说过,宿主没泪腺,是天道都不敢收的人。
我单膝跪了下来。
不是认错,是谢恩。
额头轻轻抵在他染血的袍角上。那布料已经旧得发硬,洗过太多次,边线都脱了。
“我懂了。”我说。
就这么三个字。
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站在那儿,愣了几秒,忽然抬手拍了我脑袋一下,力气不大,像是打孩子。
“傻小子……早告诉你也不信,非要自己翻出这破纸来才肯信。”
我抬起头瞪他:“那你倒是说啊,不说我能知道?”
“说了你就不会恨我了?”他反问,“你不恨我,怎么装得了那么多年憨包?不装憨包,你怎么活到今天?”
我张了张嘴,没反驳。
他说得对。
如果我知道他是护我,我早就不演了。可我不演,天道就会察觉,察觉就会动手。那时候别说救人,我自己都保不住。
所以这一场戏,我们两个都在演。
他演无情师尊,我演蠢徒弟。
演了二十年。
“那你以后别再割我手腕了。”我站起来,拍拍裤子,“再割,我真要心疼了。”
他哈哈一笑,笑声里带着咳嗽:“行,以后换你割我,随你高兴。”
远处还在冒烟,火光映着云层,红一片白一片。
柳蝉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根藤蔓,懒洋洋地甩了甩。
“吵了二十年,现在才和解?”她语气轻快,“我都等得嗑完了三筐瓜子,壳都能堆成一座山了。”
我没好气:“你哪来的瓜子?执法堂地牢里还能种瓜?”
“我拿毒蘑菇换的。”她说,“赵日天炸厨房剩下一堆废料,我顺手炼了点肥料,种了点零食作物。”
我扭头看她:“你能不能正经点?这是感人的时刻。”
“我很正经。”她把藤蔓一甩,直接缠住我和峰主的腰,用力一拉,“啪”地一声,我们两个撞在一起,脑袋碰了下。
“现在更感人了。”她说。
我揉着额头:“你再这样,我把你缝衣服的针全换成蚀骨毒刺。”
“哦?”她挑眉,“那你今晚别想吃饭了。你那件灰袍破洞太大,我本来打算补的。”
我立刻闭嘴。
峰主靠在旁边的石柱上,望着天边的火光,忽然说:“好啊……一家人,总算没打到最后。”
这话一出,气氛一下子变了。
不再是剑拔弩张,不再是算计防备,也不是权力争夺。
就是简单的一句“一家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还颤抖的指尖,现在已经稳了。
联盟成立了,敌人还没清完,墨无涯还活着,三千修士的精血危机也没解决。
但至少现在,我不用再一个人扛。
我转身走到高台边缘,把那面破战旗重新展开。
“反”字还在,紫光微闪。
我掏出匕首,在旗角刻下一行新字:
“青玉峰,楚昭然,奉师命行事。”
刻完,我把旗子插回地上。
风吹过来,旗帜猎猎作响。
柳蝉衣走过来站在我旁边,低声问:“下一步去哪?”
“找墨无涯。”我说,“他在仙帝遗迹布了阵,等着开祭坛。我们赶在那天之前,把他的退路一条条断干净。”
她点头:“需要我炼点什么东西吗?”
“炼个能让人说实话的药。”我说,“我不想再听任何谎言了。”
她笑了一声:“那你得先给我抓个人试试。”
我正要回嘴,忽然感觉地面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某种阵法启动的波动。
我猛地回头看向峰主:“你动了什么?”
他摇摇头,脸色忽然变了:“不是我。是藏书阁……最底层。”
我一愣。
藏书阁最底层,只有那一本《童子功》。
而那本书的夹层里,藏着真正的突破之法。
也是他当年,亲手塞给我的第一本功法。
我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藏书阁跑。
柳蝉衣在后面喊:“你干什么去?”
“有人偷书。”我说,“而且……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我冲进藏书阁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灯也没灭。
桌上那本《童子功》摊开着,第十三页被撕走了。
地上有一串湿脚印,通向后窗。
窗外月光照进来,照在墙角的一小块桂花糕上。
那是我昨天吃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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