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藏书阁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灯还亮着,桌上那本《童子功》摊开了,第十三页没了。地上有串湿脚印,通向后窗。窗外月光照进来,墙角那块桂花糕还在,咬了一口,没动过。
我捡起来塞嘴里,边嚼边看地上的痕迹。水渍还没干,说明人刚走不久。我没追,反而转身把门关上,锁了。
柳蝉衣这时候从梁上跳下来,手里拎着半截撕下来的纸角。
“别找了,”她说,“人早跑了。不过我看了一眼,那页纸上画的是‘九重人格共鸣法’。”
我点点头,把残页接过来,夹回书里。
“正好用得上。”我说。
她看了我一眼:“你要融合?”
“不然呢?”我反问,“花倾城还在高台等着,不把她彻底稳住,联盟第一天就得散伙。”
她没说话,转身就走。
我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青玉峰主台。风还在吹,战旗哗啦作响,那个“反”字还在发光。花倾城跪在原地,头低着,发簪掉了,藤蔓枯在地上,像死蛇。
柳蝉衣站到她面前,蹲下身,抬手捏住她下巴。
“抬头。”她说。
花倾城慢慢抬眼。
眼神还是乱的,像是梦没醒。
“你心里还有个影子。”柳蝉衣说,“一个穿白衣的少年,教你叠千纸鹤,对不对?”
花倾城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那是假的。”柳蝉衣松开手,“那是楚昭然七年前改的记忆。你根本没见过什么白衣少年,那天教你的,就是他本人。”
我站在旁边没吭气。
花倾城忽然笑了下:“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是假的。可我不想拆穿。因为那个梦里,他是笑着的,不是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柳蝉衣回头瞪我:“听见没?你装傻充愣二十年,连情人都不敢认,害得人家抱着个幻觉活了八年。”
“她不是我情人。”我说。
“你喝醉那年喊她名字喊了三十七遍。”她说。
“那是酒话。”
“你吐在她鞋上还非说是桂花糕渣。”
我闭嘴了。
柳蝉衣转回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出一颗黑红相间的丹药。药丸落地没碎,反而轻轻弹了一下,像有生命。
“隐谜丹。”她说,“我攒了十年,就等这一天。”
我伸手接过,放在掌心。药很烫,像是烧红的铁豆。
“要融合?”我问。
“你敢不敢?”她反问。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丹药上。血没流下去,反而裹住药丸浮在空中。我抽出断剑,剑柄朝下插进地面,青铜蛇首“烛九阴”睁开眼,吐了口气。
那口气是冷的,带着锈味。
“开始了。”我说。
柳蝉衣把丹药放进青铜鼎,我盘腿坐下,将《童子功》残页压在鼎底。她指尖冒火,绿色的,一点一点烧那页纸。
火光一闪,鼎内嗡鸣。
我伸手按住鼎盖,体内蛊王躁动起来。它从我脊背钻出,化成一条粉红长虫,缠上鼎身。花倾城突然抽搐,鼻孔流血。
“撑住。”柳蝉衣说,“药蛊融合,最怕心神不稳。”
花倾城咬牙,没叫。
鼎内开始震动,声音越来越大。我额头冒汗,知道要炸。
这种事我干过八次,七次失败,最后一次把赵日天炸成了秃子。这次不能再炸。
我猛地掀开衣服,露出胸口,右手往肉里一抠,扯出一根银线——那是我十年前埋进去的阵引,连着青玉峰地脉。
我把线头塞进鼎缝。
“借点地气!”我吼。
大地一震。
鼎身裂了道缝,金光往外冒。柳蝉衣一把抓住我手腕:“快!用九重人格压它!”
我闭眼,脑子里过了一遍。
第一重:吃货。想吃饭。
第二重:腹黑。想坑人。
第三重:护短。想保人。
再来。
第四重:懒散。不想动。
第五重:疯批。想杀人。
第六重:戏精。爱演。
第七重:毒舌。见谁骂谁。
第八重:怂包。见打就跑。
第九重……
我想不起来。
“第九重是什么?”我问自己。
脑子里突然响起烛九阴的声音:“着熬苦很界修玄。”
我懂了。
第九重,是认命。
我睁开眼,把手直接插进鼎心。
疼得我龇牙咧嘴,但没缩。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进鼎里。药蛊翻腾,像要冲出来。我咬牙,把三重心念压进去——腹黑、护短、认命。
鼎静了。
一秒。
两秒。
轰!
一道赤金色的光冲天而起。
我被掀飞出去,撞在石柱上。柳蝉衣也退了几步。花倾城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七窍都在渗血。
但她没倒。
我爬起来,走过去,把那颗刚成型的赤金蛊丸塞进她嘴里。
她咽了下去。
然后开始咳。
一口接一口,全是黑血。最后吐出一片灰布条,上面绣了个“他”字。
“烧了。”我说。
柳蝉衣甩出藤蔓,一点绿火落上去,布条瞬间成灰。
花倾城抬起头,脸上的血还没擦,眼神却变了。不再迷茫,也不再恨。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
“原来是你。”她说,“一直都是你。”
我没说话。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低头。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万毒窟圣女。”她说,“我是楚昭然的盾,他的刀,他走的每一步路。”
我伸手扶她。
她抬头,眼里有光。
“你不用谢我。”我说,“你是自己选的。”
她摇头:“我不是选你。我是终于看清了。”
柳蝉衣在旁边哼了一声:“行了行了,感人的话留着晚上说,现在该种蛊了。”
我点头,手指贴上花倾城后颈。
她没躲。
我瞳孔变成竖线,体内蛊王游出,顺着指尖钻进她脖子。她身体一僵,随即放松。
几秒后,我收回手。
“成了。”我说。
柳蝉衣问:“叫什么名?”
我想了想,说:“这出戏,叫《毒蛊双绝·永恒传说》。”
她笑出声:“还挺会起名。”
远处有人听见了,传了出去。不到半刻钟,山下弟子全知道了。
有人说这是新功法。
有人说这是盟约咒。
还有人说,这是楚昭然给自己立的碑。
都不对。
这只是个开始。
花倾城站在我左边,柳蝉衣站右边。我站在中间,看着远方仙帝遗迹的方向。
风把旗子吹得啪啪响。
“下一步?”柳蝉衣问。
“断墨无涯的退路。”我说,“他想用三千修士精血祭魔神,那就让他一个都别想带走。”
“怎么断?”
“挖坑。”我说,“先把他要的人藏起来,再把要杀的人放出来。他布阵需要七处灵眼,我就给他毁六处,留一处——让他以为能成,最后一刻再掀桌子。”
柳蝉衣笑了:“够阴。”
“不是阴。”我说,“是等他押上全部家当,再让他输得连裤子都不剩。”
花倾城忽然开口:“我能做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守好这个‘反’字。谁敢来抢,你就让他知道,什么叫永恒蛊的滋味。”
她点头,伸手按在战旗上。指尖泛起金光,顺着旗面蔓延。那“反”字忽然一颤,颜色变深,像是活了过来。
我摸了摸断剑。
烛九阴在我耳边嘀咕:“了不起啊小主人,终于把九重人格凑齐了。”
“少废话。”我说,“下次再倒着说话,我就把你做成锅垫。”
它不吭声了。
柳蝉衣忽然说:“你袖子破了。”
我低头一看,刚才插鼎的时候划开了,皮都翻出来了。
“没事。”我说,“等会儿让蝉衣姐补。”
“不补。”她说,“你上次说要用蚀骨毒刺换我的针,我记着呢。”
“我错了。”我立刻说,“我现在就去挖毒蘑菇赔罪。”
“晚了。”她把藤蔓一甩,“今天起,你衣服破了自己缝。”
我叹气。
花倾城默默从头上拔下发簪,剪下一截布条,递给我。
“包一下。”她说。
我接过,缠在伤口上。布条有点香,像是晒过太阳的草。
“谢谢。”我说。
她摇头:“不用。你是我的‘他’,永远都是。”
我愣了一下。
没纠正。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队执法堂残部走上来,跪在台下。
带头的抬头:“主上,黑石牢已清,所有囚犯释放完毕。”
“嗯。”我说,“关押期间受过刑的,名单报上来。每人补偿十颗辟谷丹,外加三天假。”
那人一愣:“这……不合规矩。”
“现在规矩是我定的。”我说,“不乐意?可以滚。”
他立刻低头:“属下遵命!”
人退下后,柳蝉衣说:“你还挺会收买人心。”
“不是收买。”我说,“是让他们知道,跟着我,不会白干。”
花倾城轻声说:“他们会死心塌地的。”
“不一定。”我说,“但现在,他们至少愿意多看我一眼。”
风停了片刻。
旗子垂下来。
我又摸了摸断剑。
烛九阴又说话了:“小主人,你其实还差一重人格。”
“哪一重?”
“没哭过。”它说,“也没笑过。你把自己活成了局外人。”
我沉默。
柳蝉衣踢了我一脚:“听见没?连器灵都比你会看人。”
我揉了揉鼻子,想说点什么。
花倾城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下雨了。”她说。
一滴水落在我脸上,凉的。
我抬头。
云层裂开一道缝,雨水漏下来,打在旗子上,打在断剑上,打在我的眼睛里。
我没有眨眼。
雨越下越大。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花倾城伸手,替我挡了下雨水。
柳蝉衣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盖在战旗上。
“别把‘反’字泡烂了。”她说。
我张嘴,说了最后一句:
“明天我要吃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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