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主控室内尖锐地回荡——“扫描信号强度激增!锁定向量指向我们!他们发现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一秒钟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全军覆没。
“执行最终撤离程序!所有人,按照预定分组,进入运输通道!快!”林薇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炸响,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她猛地拍下主控台上那个鲜红色的、从未被启动过的总闸——那是江辰当初设计的、在万不得已时,启动安全屋部分自毁程序及封闭核心区域的指令。
刺耳的、不同于以往任何警报的尖锐蜂鸣瞬间响彻整个安全屋!部分非核心区域的灯光骤然熄灭,厚重的合金隔断门开始依次落下,发出沉闷的轰响,将仓库、部分生活区与核心通道彻底隔绝——这是为了拖延可能入侵的敌人,也是为了保护那些无法带走的、可能暴露他们技术水平的设备。
“走!”林薇一把抓起桌上最后的数据存储盘和武器,对着还在进行最后打包收尾的众人大吼。
通道内一片混乱而有序的奔跑声。老陈(警戒)和另外两名体力较好的成员扛着最重的武器箱和部分能源核心,气喘吁吁却步伐坚定。周雨(医疗)和周明理教授推着安置老陈的担架车,车轮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小雅和其他孩子紧紧跟在后面,抱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小脸上满是惊恐,却咬着牙没有哭出声。韩立被一名成员搀扶着,脸色惨白,但依旧努力集中精神,感知着外部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越来越清晰的扫描信号。
林薇断后,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片倾注了无数心血、承载了太多生死记忆的地下空间。墙壁上孩子们稚嫩的涂鸦,老陈侍弄的那几盆在人工光源下顽强生长的绿苗,主控台上江辰曾经坐过的位置…… 一切都在尖锐的警报和落下的闸门声中,快速沦为必须割舍的过去。
心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强行将其压下。现在不是怀念的时候。
队伍冲入通往最深处隐蔽出口的运输通道。这里停放着他们最后的希望——那两辆经过老张(昏迷前)和众人多次改装、加装了额外装甲和简单信号屏蔽装置的越野车,以及一辆用来装载物资和小型设备的拖斗车。
“上车!快!”林薇指挥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将物资和人员塞进车内。担架上的老陈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越野车后座,周雨(医疗)和周明理教授守在一旁。孩子们挤在另一辆车的后座。韩立被安置在副驾驶,他的感知能力是逃亡路上唯一的预警系统。
林薇跳上第一辆越野车的驾驶座,老陈(警戒)跳上另一辆的驾驶座。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在这封闭的通道内回荡。
“启动外部伪装岩壁!”林薇对着通道口的控制面板喊道。
负责断后操作的成员猛地按下按钮。通道尽头,那扇伪装成岩石的出口缓缓向内打开,外面昏黄的光线和混杂着死亡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
没有时间感慨,没有时间告别。
林薇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改装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冲出了这片他们赖以生存了无数个日夜的庇护所,冲入了那片危机四伏、前途未卜的废土。另一辆车紧随其后。
就在最后一辆车驶出通道的瞬间,身后的岩壁在液压装置的作用下迅速合拢,恢复了那看似天然、毫无破绽的外观。安全屋,这个曾经的名字,从此将只存在于他们的记忆和不断响起的警报回音之中。
车队没有走常规路径,而是按照林薇事先规划好的、最为崎岖和隐蔽的路线,一头扎进了采石场西侧那片更加荒凉、辐射读数更高、但也更难以被大规模部队追踪的破碎山脉之中。
车辆在颠簸的碎石和陡峭的坡道上剧烈摇晃,每个人都死死抓住身边的固定物,脸色紧绷。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轮胎碾压碎石的声响,以及车内仪器单调的滴滴声。
林薇紧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侧翼。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仅仅是因为逃亡的紧张,更是因为那份亲手放弃家园的沉重,以及对未来的巨大不确定性。
他们离开了。放弃了坚固的墙壁,稳定的能源,相对安全的居所。带着有限的物资,一个昏迷不醒、体内可能埋藏着定时炸弹的同伴,以及一群需要保护的老弱妇孺,驶向了一片更加广阔、也更加残酷的天地。
“扫描信号…还在…但距离在拉远…”韩立虚弱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依旧是担忧,“他们…好像被合拢的入口和我们的屏蔽装置暂时迷惑了…但不会太久…”
林薇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公司”绝不会轻易放弃。真正的追猎,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方。安全屋所在的采石场已经消失在起伏的山峦之后,只剩下那片永恒的、令人压抑的昏黄天空。
那里,曾经是他们的家。现在,他们是无家可归的流亡者。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车队继续向着山脉深处驶去,留下的,只有车辙碾过的尘土,以及一个被遗弃在废墟之中的、沉默的堡垒。
弃巢的鸟儿,能否在更加狂暴的风雨中,找到新的栖息之地?答案,写在未知的前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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