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邦傅伏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肇庆城的大街小巷。起初是难以置信的寂静,随即,压抑已久的民怨如同火山般喷发!百姓们奔走向告,敲锣打鼓,不少人甚至自发地在家门口焚香祷告,感谢苍天开眼,铲除了那个横行霸道、搜刮无度的国贼!
“听说了吗?陈阎王被小皇上给宰了!”
“真的假的?皇上才多大?”
“千真万确!说是皇上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陈阎王自己往里头钻呢!还有天兵天将相助,火铳一响,陈阎王就脑袋开花了!”
“苍天有眼啊!终于不用再交那杀千刀的‘护军饷’了!”
“小皇上圣明!我就说前几年那场雨求得不一般!”
市井之间,流言纷飞,将朱一明描绘得如同神人下凡。他祈雨成功的旧事被再次提起,与此次诛杀权臣联系起来,“天命所归”的形象在民间达到了顶峰。许多百姓自发聚集到行宫外磕头,高呼“万岁”,场面一度十分热烈。这种发自底层的拥戴,是任何权谋都无法换取的宝贵财富,也为朱一明接下来的统治奠定了初步的民心基础。
然而,行宫之内,却无暇庆祝。肃清陈邦傅余孽、接管城防、安抚官员、稳定秩序……千头万绪,让刚刚掌控权力的朱一明和瞿式耜等人忙得脚不沾地。连续几个昼夜,行宫的灯火几乎未曾熄灭。
朱一明展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精力和冷静。他坐镇中枢,听取瞿式耜等人的汇报,快速做出决断:对陈邦傅的核心党羽,查实罪证后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对大多数胁从官员,则予以警告、留任察看,以稳定官僚体系;打开陈邦傅的私库和部分被查抄的贪官家产,取出部分钱粮,一方面犒赏此次有功的“幼虎营”将士和反正的官兵,另一方面则用以补贴民生,减免部分苛捐杂税,迅速收拢人心。
在这个过程中,朱一明深感手中直接掌控的武力——“幼虎营”的珍贵与不足。虽然他们在此次政变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但区区五十人的规模,用于宿卫、弹压地方、乃至应对未来可能的外部威胁,是远远不够的。
“瞿师傅,”在一次短暂的休息间隙,朱一明对瞿式耜说道,“‘童军营’之名已不合时宜。即日起,升格为‘幼虎营’,作为朕之亲军。顾清风擢升为亲军统领。当务之急,是立即扩编!”
“陛下圣明!只是……兵源从何而来?若大肆招兵,恐引起周边势力警觉,且粮饷……”瞿式耜面露难色。
朱一明早有成算:“兵源,优先从此次反正的陈部官兵中挑选!择其年轻、无劣迹、且对陈邦傅素有不满者,严加甄别,打散编入。其次,可在肇庆及周边,秘密招募流离失所之忠良子弟、阵亡将士遗孤,以‘整修皇陵’、‘营造宫室’等名义暗中进行。规模暂定五百人。粮饷,先用查抄之赃款及内帑支撑,同时你要尽快理顺府库,开辟稳定财源。”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训练大纲,仍以《纪效新谈》为基,但要加强火器操练!皇庄工坊要全力生产新式火铳和震天雷,优先装备‘幼虎营’!我们要的,是一支精兵,不是乌合之众!”
“老臣明白!即刻去办!”瞿式耜领命,他看到了小皇帝打造强军的决心。
命令下达后,整个体系迅速运转起来。顾清风肩负起扩编和训练的重任,他以原“幼虎营”五十名少年为骨干,充任基层教官,对新募兵士进行残酷而高效的训练。废弃的军营和皇庄外围,终日响彻着操练的口令声和火铳试射的轰鸣。苏绣绣也更加忙碌,不仅要保障工坊产能,还要培训更多的医护人手,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伤亡。
就在朱一明全力整合内部、打造新军的关键时刻,一场真正的、足以碾碎一切内部努力的巨大危机,如同北方的寒流,骤然南下!
一骑快马,浑身浴血,冲破了肇庆城的宁静!驿使几乎是滚下马鞍,将一份沾满汗渍和血污的紧急军情,递到了刚刚能喘口气的瞿式耜手中。
瞿式耜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剧变,几乎拿不住那薄薄的绢帛,踉跄着冲向朱一明所在的大殿,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陛下!大事不好!桂林……桂林急报!清军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率主力十余万,已突破湖南防线,兵分两路,一路直扑桂林,一路迂回广西!桂林守将焦琏将军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桂林……桂林危在旦夕!广西若失,肇庆门户洞开,我等……我等皆成瓮中之鳖矣!”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小朝廷头上!
殿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噩耗砸懵了。刚刚铲除内患的些许喜悦,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所取代。十余万清军主力!那是横扫中原、覆灭李自成、迫降江北四镇的虎狼之师!绝非陈邦傅之流可以比拟!
朱一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接过军报,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着绢帛上那寥寥数语,却重若千钧的噩耗,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内患刚平,外寇已至!而且来的不是小股部队,是足以碾压一切的庞大军团!他这刚刚有点模样的“幼虎营”,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恐怕连浪花都溅不起一朵!桂林若失,广西全境必然震动,肇庆这座刚刚恢复生机的城市,将直接暴露在清军的兵锋之下!
真正的危机,来了。这不是权谋诡计可以应对的,这是国家生死存亡的考验!
朱一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扫过殿内面色惨白的众人,最后定格在地图上桂林的位置,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他转向瞿式耜,语速飞快:“瞿师傅,立即召集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大殿议事!同时,以八百里加急,向福建郑成功、云南李定国等处求援,陈明唇亡齿寒之利害!”
他又看向顾清风:“顾统领,‘幼虎营’停止一切非必要训练,进入战时状态,加强肇庆城防巡逻戒备!工坊全力生产,能造多少火器是多少!”
最后,他看向殿外阴沉的天空,一字一顿地说道:
“派人告诉焦琏将军,朕,知道了。让他务必坚守待援!告诉他,大明,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
话语在殿中回荡,带着一丝稚嫩,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试图撑起这即将倾覆的苍穹。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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