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滩那场惊天动地的“地雷”伏击,效果远超预期。不仅将清军凶猛的先锋骑兵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更是在整个清军大营中播撒了恐怖的种子。“明军会妖法”、“地底生惊雷”的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导致清军士气大跌,数日之内,不敢再对城南方向发动大规模进攻,转而继续猛攻他们认为“正常”的桂林西、北两门。
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对于刚刚会师、疲惫不堪的明军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朱一明和焦琏立刻抓紧时间,整合兵力,加固城南刚夺取的阵地,抢救伤员,整顿军备。
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尚未散尽,焦琏便下令部下抓紧清理战场,修复工事,自己则带着几名亲卫,亲自巡视那片已然成为焦土的落马滩。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混合着血迹和焦黑泥土的沙土,看着地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炸坑和散落的残破兵甲、战马尸骸,刚毅的脸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种闻所未闻的战法,这种来自地底的毁灭性力量,彻底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他回想起昨日那震耳欲聋的连环爆炸,清军精锐骑兵在火光中灰飞烟灭的场景,再联想到之前幼虎营那犀利迅猛的火铳齐射,以及那被称为“没良心炮”的恐怖武器……这一切,都指向那个看似瘦弱的少年皇帝。
“陛下……真乃神人也……”一位跟随他多年的老校尉忍不住喃喃道,脸上满是敬畏。
焦琏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目光投向远处那座简易却戒备森严的明军大营。那个十一岁的少年,不仅带来了援军,更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力量和智慧。他心中那份因皇帝年幼而潜藏的最后一丝疑虑和轻视,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漓江下游方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浑身湿透,却满脸兴奋,正是幼虎营中负责联络后方的军官。他直奔中军大帐,带回来了一个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好消息!
“陛下!瞿阁老派出的运输队,突破清军沿江哨卡,成功抵达了!就在下游二十里处的隐秘河口!”
朱一明闻言,一直紧绷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立刻命令顾清风派出一支精锐小队,前往接应。
当夜,月黑风高,一队长长的、覆盖着伪装网的船队,在熟悉水道的向导引领下,悄无声息地靠上了南岸。船上卸下的,不仅是堆积如山的粮秣、治疗伤病的药材,更有一箱箱用油布严密包裹、散发着火药味的特殊物资——新赶制出来的震天雷、改良引信,以及最为关键的、用于“没良心炮”的特制重型炸药包!此外,还有一批熟练的工匠,他们将就地建立临时维修作坊,保障火器的持续使用。
这条从肇庆到桂林,穿越敌军控制区的水陆秘密补给线,在瞿式耜和苏绣绣等人不眠不休的努力下,终于艰难地打通了!这不仅仅是物资的补充,更是后方万千军民心血的汇聚,是支撑前线将士坚持下去的生命线!
焦琏亲自查看了这些物资,尤其是那些威力惊人的火器,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原本以为皇帝是倾尽所有、孤注一掷而来,却没想到后方竟有如此高效和持续的支援能力!这意味着,他们并非无根之萍,而是有一个虽远但坚实的后方在支撑!
“焦将军,”朱一明走到他身边,随手拿起一枚沉甸甸的震天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些东西,来得不易,是瞿师傅和苏姐姐,还有广东万千百姓,省吃俭用,一点一滴为我们凑出来的。我们在这里多守住一天,多杀一个鞑子,后方就能多准备一分力量。”
焦琏看着小皇帝那在火把映照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这位年轻的君主,拥有的不仅仅是奇谋妙计和犀利火器,更有着凝聚人心的力量和对全局的深远谋划。
次日清晨,清军经过几日休整和内部弹压,似乎从“地雷”的恐惧中稍稍恢复,再次对桂林城发动了猛攻,主攻方向依然是城西和城北,攻势如潮,守军压力巨大。
焦琏本欲立刻率部回援城防,却被朱一明拦住。
“将军且慢,”朱一明指着地图上清军主攻的方向,“敌军新挫,士气不稳,急于求成。其主攻之处,必然集结重兵,侧翼或显空虚。我军新得补给,士气正旺,何不趁其不备,主动出击,攻其必救?”
焦琏一愣:“陛下之意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朱一明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他们攻他们的城西,我们打他们的软肋!目标——清军在城西大营后侧的粮草囤积地!”
这个计划极为大胆!一旦成功,将直接动摇清军的攻城根基!焦琏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这种主动出击、攻敌要害的打法,正是他这种悍将最为推崇的!
“末将愿为前锋!”焦琏毫不犹豫地请命。
“不,”朱一明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此战关键,在于‘快、准、狠’!朕需要将军坐镇城南,稳住阵脚,吸引敌军注意。突袭任务,交给顾清风的幼虎营!他们更擅长渗透和火器突击!”
焦琏瞬间明白了朱一明的用意,这是要将最危险也是功劳最大的任务,交给皇帝最嫡系的部队,既是对他焦琏的信任(委以守城重任),也是对幼虎营的锤炼。
“末将遵命!”焦琏抱拳领命,心中再无半点芥蒂。
是夜,顾清风亲率幼虎营最精锐的五百士卒,携带大量震天雷和火油,借助夜色和熟悉地形的向导,如同鬼魅般绕道潜行,奇袭了清军城西大营后方的粮草囤积地!火光冲天而起,爆炸声连绵不绝,清军囤积的大量粮草被焚毁,后勤线遭受重创!
消息传回,正在猛攻桂林的清军主力顿时大乱,不得不分兵回救,攻城势头为之一滞。桂林守军压力大减。
当顾清风率队成功返回,虽有不少伤亡,但带回的胜利消息让全军振奋。焦琏看着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战意昂扬的幼虎营少年,再看向在中军帐前亲自迎接、为伤员查看伤势的年轻皇帝,心中最后一道壁垒轰然倒塌。
他大步走到朱一明面前,在所有将领和士兵的注视下,推金山,倒玉柱,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洪亮而真挚:
“陛下!末将焦琏,以往虽知忠义,然见识短浅,今日方知何为天命所归,何为英主雄才!陛下不以末将粗鄙,授以重任,赐以利器,更以国士相待!末将在此对天立誓,从今往后,此身此命,尽付陛下!刀山火海,唯陛下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一刻,这位威震广西的悍将,真正地、彻底地,将他的忠诚和未来,交付给了眼前这位年仅十一岁的少年帝王。
朱一明上前,用力扶起焦琏,看着他那张饱经风霜却写满坚毅的脸,沉声道:“将军请起!朕得将军,如虎添翼!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你我君臣,共勉之!”
“万岁!万岁!万岁!” 周围的将士们被这场景感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君臣一心,三军用命,即便面对数十倍之敌,又何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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