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五年,仲春。当东路军前锋在清江浦以雷霆之势撕开江淮防线的消息,随着快马捷报传回南京时,另一条战线上无声的烽火,早已在广袤的敌占区腹地悄然蔓延,其凶险与重要,丝毫不亚于正面战场的炮火连天。这条战线,由枢密使顾清风坐镇南京遥控,军情司精锐力量——“暗影”小组具体执行,目标直指清廷统治的心脏与命脉。
山东,兖州府地界。时近黄昏,残阳如血,将一座荒废土地庙的断壁残垣染得一片凄惶。庙内,蛛网密布,神像倾颓。一个商贩打扮的中年男子,面容精悍,目光如鹰隼,正是军情司山东方向的负责人,代号“影子”。他正低声与一名身着清军把总服饰的汉子密谈,此人乃是策反目标,兖州镇绿营守备王通的心腹家丁头目赵奎。
“赵兄弟,”影子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王守备的顾虑,我等深知。但如今形势比人强。明军‘定远’巨舰已抵江北,清江浦旦夕可下,这消息,怕是比朝廷的邸报来得快吧?”他巧妙地将清江浦大捷的消息作为筹码。
赵奎面色变幻,低声道:“上官明鉴……我家大人并非不愿效忠旧主,只是家小皆在济南,城内还有鞑子参将坐镇,八旗兵盯着……稍有异动,便是灭门之祸啊!”
影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竹筒,递了过去:“此乃大明皇帝陛下给王守备的亲笔信,外加一份‘定金’——济南府银号见票即兑的五百两龙头银票。陛下承诺,若王守备能在关键时辰,献出西门,迎王师入城,不仅既往不咎,更保其家小无恙,官升三级!若仍心存疑虑,”影子语气转冷,“待我大军合围,玉石俱焚之时,悔之晚矣!至于那鞑子参将……自有‘天罚’伺候。”
赵奎接过竹筒和银票,手微微颤抖,最终一咬牙:“小人定将话带到!只是……”
“放心,‘影子’做事,不留痕迹。联络方式照旧。”影子说完,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庙外渐浓的暮色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北直隶,河间府通往保定府的官道上。一支骡马队正不紧不慢地行进,押运的乃是送往保定大营的冬衣(虽已春日,北地军储调配迟缓)。队首的镖师是个满脸风霜的汉子,名叫陈五,实为军情司资深细作。他看似随意地瞟了一眼路旁一棵老槐树上新刻的几道不起眼的划痕——那是军情司的暗号,指示前方有清军卡哨加强盘查。
“兄弟们,前面路口歇歇脚,饮饮牲口。”陈五吆喝一声,队伍慢了下来。他趁伙计们忙碌的间隙,看似无意地踢了踢道旁一块石头,底下露出一小块松动的泥土。他迅速将一份卷得极细、用油纸包裹的情报——上面绘制着保定府周边清军兵力调动简图——塞了进去,又将泥土复原。不久后,自会有人来取。这些看似普通的行商、脚夫、僧道,构成了军情司庞大而隐秘的情报传递网络,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将搜集到的信息源源不断汇向中枢。
而在更遥远的山西大同镇,气氛则更为肃杀。这里是边防重镇,满汉矛盾尖锐。夜深人静,总兵府后街一间暗室内,几名黑衣人屏息凝神。他们是军情司派出的“诛心”行动组。桌上摊着一张大同镇地图,目标明确:三日后,散播谣言,称朝廷(清廷)疑心大同镇汉将通明,已密令八旗都统暗中监视,欲寻机清洗。同时,将一批仿制精美、足以乱真的“八旗都统密令”(命令当地八旗军官密切监视汉军动向,必要时可先斩后奏)副本,通过特定渠道,“无意”中落入几位汉人参将、游击手中。
“务必小心,”组长声音冰冷,“粘杆处的狗鼻子灵得很。散播谣言要快,要像野火,投放‘密令’要巧,要像无意遗失。一旦事成,大同镇自乱,看那吴三桂老儿还如何稳坐钓鱼台!”
然而,敌后工作绝非一帆风顺。数日后,坏消息传回南京军情司秘密据点(表面是一间古董店)。“青鸾”小组在济南府的行动站遭到清廷“粘杆处”破坏,一名外围人员被捕,虽经严刑拷打未吐露核心机密后殉国,但小组联络线被迫中断,济南城内的策反工作一时陷入停滞。
顾清风接到密报时,正在书房对灯观看北地舆图。他沉默良久,指尖重重地点在济南的位置上。“忠魂不朽。”他低声说,随即下令:“启动备用联络方案,通知‘影子’,济南事宜暂缓,重点转向策动兖州、青州等地绿营,并在运河沿线加紧破坏,延缓清军南下增援。同时,令‘惊雷’小队,对粘杆处在山东的头目,进行一次‘警告性’清除,以血还血,震慑宵小!”
战争的形态,从来不止一种。在正面战场炮声隆隆、旌旗招展的同时,另一场在阴影中进行的战争同样残酷而激烈。它没有震天的呐喊,却有悄无声息的渗透;没有千军万马的冲锋,却有一击致命的暗杀;没有攻城略地的快意,却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谋略。这敌后烽烟,虽不耀眼,却足以在关键时刻,烧断敌人的粮草,扰乱敌人的军心,甚至,在背后给予致命一刀。 它为明军主力最终的正面决战,创造着看不见却至关重要的优势。
当朱一明在南京皇宫收到清江浦捷报,并同时阅览顾清风呈上的敌后行动简报时,他深深明白,这“明枪”与“暗箭”,缺一不可。北伐的成功,既需要前线将士的浴血拼杀,也离不开这些无名英雄在龙潭虎穴中的隐忍与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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