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那厚重的绿色棉布门帘，一股混合着棉布清香、染料气息以及暖烘烘人气的特有味道扑面而来。
服务社里比外面暖和许多，人声也略显嘈杂。
但对于林晚书而言，这熟悉的一切如同归巢的信号。
她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挽着周凛川的手，脚步轻快地直奔角落那个最大的布料柜台…
柜台后方，高高的架子上，琳琅满目地悬挂、叠放着各式各样的布料。
厚实挺括的呢子、质感独特的灯芯绒、柔软吸汗的棉布、光滑时髦的的确良……
颜色更是从沉稳的藏蓝、军绿、灰色，到鲜亮的朱红、鹅黄、湖蓝，还有各种细碎雅致的花色，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售货员还是那位熟识的张大姐，正利索地给一位老太太扯着布，抬眼瞧见他们，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又热情的笑容：“哟！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周副军长也给吹来了？陪媳妇儿买布啊？这可真少见！” 她嗓门洪亮，这一声，引得旁边几个正在挑布的军属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周凛川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沉稳模样，面对张大姐的打趣，他只是微微颔首，低沉地应了一声“嗯”，算是打过招呼。
林晚书脸上微热，心里却甜丝丝的，像是被戳破了馅儿的糖包。
她赶紧上前一步，对张大姐说：“张大姐，麻烦您，我想先看看那种棕色的灯芯绒，适合小男孩做裤子的，还有……就是那种小碎花的棉布，给小姑娘做连衣裙的。”
“好嘞！等着，我给你拿！”张大姐手脚麻利，很快从柜台下抱出几卷布料，“哝，这灯芯绒，厚实，耐磨，颜色也正，小男孩穿正合适，满院子跑也不怕磨破膝盖！这碎花棉布是新来的货，你看这花色，多鲜亮，料子也软和，贴身穿最舒服了！”
她仔细地用手指摩挲着灯芯绒的质地，感受其绒条的紧密和厚度，又比较着几种棕色的细微差别。
她拿起一块布样，转身在周凛川身侧比划了一下，仰头征求他的意见：“凛川，你看这个棕色是不是太深了？显得有点老气。这个浅一点的呢？是不是更显活泼些？” 她眼神专注，仿佛在探讨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周凛川的目光从柜台远处的标语上收回，落在她举着的两块棕色布样上，看了两秒，回答道：“都行。”
“哎呀，你给点意见嘛！”林晚书有些不依，轻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轩轩穿哪个更好看？”
周凛川似乎怔了一下，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两块布，这次看得更仔细了些，浓黑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分辨那在他看来区别甚微的颜色深浅。
片刻后，他伸出食指，指向了那块稍浅些的棕色灯芯绒：“这个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最终补充了两个字，“显精神。”
得到他明确的反馈，林晚书眼睛一亮，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立刻对张大姐说：“张大姐，那就听他的，要这个浅一点的棕色灯芯绒，先扯……扯七尺吧，应该够做条背带裤了。”
解决了儿子的布料，林晚书心情更好，又拿起张大姐推荐的另一块藏蓝色的呢料，转身就在周凛川胸前比划：“这个颜色给你做马甲怎么样？藏蓝色，沉稳，不扎眼，也好配你那些衣服。” 呢料厚实的手感让她很满意。
周凛川低头，看着那块深色的布料贴在自己胸前，又抬眼看看妻子那充满期待和询问的眼神，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蛮好的，听你的。”
选定了给周轩做背带裤的灯芯绒和给周凛川做马甲的呢料，林晚书开始专注地为小女儿安安挑选布料。
她在张大姐拿出的几块不同花色的碎花棉布之间反复比较，拿起这块看看，又放下摸摸那块，犹豫不决。
粉底小黄花的娇嫩，白底小蓝花的清雅，浅绿底小碎花的生机勃勃……每一块都那么可爱，让她爱不释手。
“张大姐，您经验多，您说这块粉底小黄花的好看，还是这块白底小蓝花的好看？”她拿着两块最中意的布，左右为难，向张大姐求助。
张大姐笑得爽朗，看看布，又看看林晚书，打趣道：“都好看！咱们安安小姑娘长得白净，穿哪个都水灵！要不……”
她目光转向一直沉默陪站的周凛川，“让周副军长给参谋参谋？男人的眼光有时候不一样哩！”
林晚书闻言，立刻像是找到了救星，双手各拿着一块花布，同时举到周凛川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进行一项重要的民意调查：“你说，哪个好看？粉色的这个？还是蓝色这个？”
周凛川看着眼前这两块在他眼中除了颜色搭配不同，本质上都是“小花布”的料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的目光在两块布之间巡梭，又落在妻子那满是期待、认真征求他意见的脸上。
几秒钟后，他伸出手指，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然后轻轻点了一下那块白底带着细碎蓝色小花朵的布料，声音不高却清晰：“这个吧。”
他似乎想解释一下，但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清爽。”
他的选择让林晚书有些意外。
她立刻接受了这个建议，脸上绽开笑容，像是解决了什么难题：“好！就听你的！白底蓝花，像……像那种小青花瓷瓶，是挺清爽别致的！还不容易看腻！”
她欢快地对张大姐说，“就要这个白底蓝花的，扯五尺，够做条漂亮的小连衣裙了！”
除了这些主要布料，林晚书还细心地开始挑选配套的辅料。
搭配背带裤需要结实的铜扣还是可爱的塑料扣？
裤腰用松紧带还是穿带子？
马甲需要用什么样的里衬布更保暖舒适？
她一边琢磨，一边小声嘀咕，不时拿起一两样询问周凛川的看法。
周凛川虽然大多以“你定”回应，但每次都会认真看她手里的东西，偶尔也会在她拿不定两种白色线哪个更配时，给出“左边”或“右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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