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雪夜围炉话家常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缓缓盖下来时，我家的烟囱正冒着滚滚白烟，混着羊肉汤的香气，在雪地里织成片暖融融的雾。我站在院门口等白衣女子，手里攥着个暖手炉，铜炉里的炭火“噼啪”响，把掌心烤得发烫。
“抱歉，来晚了。”她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裹着风雪的清冽。抬头望去，她穿着件新做的厚棉袄，是母亲前几日送的靛蓝布，袖口和领口缝着她带来的暖绒草，走在雪地里，像株移动的蓝棉花。手里还提着个小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隐约能闻到甜香。
“刚炖好的汤，就等你了。”我接过她手里的陶罐，触手温温的，“这里面是？”
“流萤蜜渍的星光果。”她跺了跺脚上的雪，睫毛上还沾着小雪花，“我娘说，冬天吃这个最养人，配羊肉汤正好解腻。”
进屋时，母亲正把最后一碗汤端上桌。父亲坐在炉边劈柴，见我们进来，笑着往炉里添了块松木：“来得巧，刚把火烧旺。”秦老汉早占了炉边的老位置，手里捧着个粗瓷碗，正呼噜噜喝着汤，见了白衣女子，忙往旁边挪了挪：“丫头快来，这位置暖和！”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中间是一大盆羊肉汤，奶白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和几片异界的寒草，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旁边是母亲蒸的两生稻米饭，一半金黄一半泛着微光；秦老汉带来了自家腌的腊鱼，油光锃亮的；父亲则从坛子里舀了碗醉蟹，是用异界的浆果酒泡的，带着点奇异的甜。
“尝尝这个寒草。”母亲给白衣女子夹了一筷子，“看着像草，嚼起来脆生生的，还带着点清甜味，跟羊肉最配。”
她尝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真的！一点都不膻，反而更鲜了。”说着舀了勺汤，又往里面滴了几滴流萤蜜，“这样喝更润喉。”
我学着她的样子加了点蜜，果然，原本浓郁的肉汤里多了层清甜，像雪地里开了朵暖花。秦老汉喝得兴起，又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这是我用两生稻的谷粒新酿的酒，你们年轻人也尝尝，暖身子！”
父亲接过葫芦，给我和白衣女子各倒了小半碗。酒液入喉，先是火辣辣的，回味却带着谷物的香，还有点淡淡的甜，大概是发酵时加了晶米。白衣女子抿了一小口，脸颊顿时泛起红晕，像抹了胭脂。
“说起来，丫头你家是在异界的哪片啊？”秦老汉喝得舌头有点打结，“听你说有会发光的草，还有流萤虫，定是个好地方。”
“在碎星谷。”她捧着碗汤，眼神柔和下来，“谷里的石头到了晚上会发光，像撒了一地星星。我小时候总跟着阿爸去采星光草，他会用能量编个小笼子，把流萤虫装进去给我当灯笼。”
“那跟咱青风村的萤火虫不一样？”母亲好奇地问。
“不一样呢。”她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流萤虫的光是金色的，还会跟着人走，像条小尾巴。等开春了，我带你们去看看？”
“好啊好啊！”秦老汉拍着大腿，“我倒要瞧瞧，异界的虫子是不是也爱喝我的米酒！”
父亲放下酒杯，指着窗外：“其实啊，不管是人界还是异界，日子过得都差不多。春天播种，夏天纳凉，秋天收割，冬天围炉，图的不就是个安稳暖和？”
白衣女子点头，往炉里添了块柴：“我阿爸也说，天地再大，能有个暖炉，有碗热汤，有说说话的人，就是好日子。”
雪越下越大，打在窗纸上“簌簌”响。炉子里的松木烧得正旺，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红扑扑的。母亲和白衣女子说着针线活，她俩一个教对方用暖绒草做鞋垫，一个讲如何用草木染出好看的颜色；父亲和秦老汉聊着来年的收成，计划着把试验田再扩大些，种点异界的荧光麦；我坐在旁边听着，手里的酒碗还带着余温，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端出了星光果。果子被流萤蜜渍得透亮，咬一口，甜汁在嘴里爆开，带着点冰爽的凉意，正好中和了肉汤的厚重。秦老汉吃得直咂嘴：“这果子比咱山里的野枣甜多了！丫头，下次多带点，咱泡在米酒里试试！”
白衣女子笑着应下，又从布包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几枚用能量晶雕刻的小玩意——有会发光的小兔子，有振翅的小飞鸟，都是给村里孩子的。“前几日没事做的，想着孩子们或许会喜欢。”
“你这手艺真巧！”母亲拿起小兔子，凑到灯前看，“比镇上木匠做的还精致。”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月光透过雪层照进来，把院子铺成片银白。炉子里的火慢慢弱下去，只剩下炭火的余温。秦老汉打着哈欠站起来：“不早了，我这老骨头该回去歇着了。丫头啊，常来玩，让你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送走秦老汉，父亲收拾着碗筷，母亲则给白衣女子装了袋刚炒好的南瓜子：“路上吃，暖手。”
我送她到巷口，雪地里的脚印一串连着一串，像条歪歪扭扭的线。她把兔子灯点亮——那是用能量晶做的，发出柔和的金光，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
“今天谢谢你的星光果。”我说。
“也谢谢你的羊肉汤。”她笑，把兔子灯往我手里塞，“这个给你，夜里看书能照亮。”
我握着温热的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蓝棉袄在雪地里越来越小，像颗会移动的蓝宝石。回到家时，父亲正往炉里添最后一块柴，母亲在叠刚晒干的棉袄，上面还留着暖绒草的清香。
“这丫头是个好姑娘。”母亲忽然说，眼里带着笑意。
父亲嗯了一声，望着窗外：“雪下得这么好，明年定是个丰收年。”
我坐在炉边，手里捧着兔子灯，光透过指缝漏出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雪夜很静，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吠，还有屋檐上积雪滑落的声音。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像喝了碗加了流萤蜜的羊肉汤。
原来幸福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就是雪夜里的一碗热汤，炉边的几句闲话，还有那个愿意陪你围炉说话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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