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火种刚刚在心底点燃,还未来得及驱散多少阴霾,现实冰冷的寒意便以更汹涌的姿态反扑而来。
林忆因《玄冰诀》那丝微妙异动而产生的振奋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接踵而至的紧急情报彻底浇灭。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不祥的迹象开始以惊人的频率和速度涌现,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令人窒息。
先是巡逻队在外围区域发现了更多、也更清晰的非林家魂力残留痕迹。这些痕迹不再局限于偏僻的冰谷雪坳,开始出现在一些靠近常规巡逻路线的地方。手法依旧隐蔽,但明显能看出对方的行动变得大胆和急切了几分。
然后,一位负责看守堡外一处隐秘预警符阵的子弟前来向林毅云执事汇报,称其看守的东南方向三号符阵在昨夜子时莫名失效了片刻,虽很快自行恢复,但符阵核心处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阴冷诡异的能量波动,绝非风雪或魂兽所能造成。那子弟当时吓得魂不守舍,只因符阵恢复后并无其他异常,才拖到今日才敢上报。
这个消息让林毅云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预警符阵是林家布置在堡外关键节点上的眼睛和耳朵,极其隐蔽,且有特殊防护。对方竟能短暂干扰甚至可能窥探符阵,其实力和手段已然超出了寻常的窥探者范畴!
他立刻加派了双倍的人手巡视堡墙和各处关键出口,并下令所有巡逻小队提高警戒级别,遇可疑情况可先发信号,不必拘泥于常规。
然而,更让林忆心惊肉跳的消息,来自林碣。
这一次,林碣是直接来到林忆的居所外,将他叫了出去,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紧张。
“忆小子,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林碣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林忆的耳朵问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担忧。
林忆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保持镇定:“碣叔,何出此言?”
“还装!”林碣有些急了,胡子都在颤抖,“老子手下两个最机灵的小子,今天上午在靠近西侧冰林的那片区域巡逻时,又感觉到了那帮鬼崽子的气息!而且这一次,对方隐匿得没那么完美,让他们隐约看到了一个背影,速度极快,眨眼就消失了,但那身法……他妈的根本不是北地任何一家的路数!”
西侧冰林!
林忆的心脏瞬间如同被冰锥刺中!
那片冰林距离霜叶堡的西墙已不足十里!而且,更重要的是,冰林深处一条极其隐蔽的路径,可以绕过主堡区的多数明哨暗岗,直通……直通家族内部一些相对偏僻的居所区域,其中就包括他所在的这片核心子弟居住区!
对方的活动范围,已经从广袤的外围,收缩到了如此接近核心地带的地方!他们的目标已经无比明确,就是在朝着堡内渗透!他们在搜索,在排查,而且效率高得可怕!
“这还不算完!”林碣的声音更加急促,“那两个小子回来后,老子越想越不对劲,亲自去冰林那边绕了一圈。你猜我在一株老冰松下面发现了什么?”
他摊开粗糙的手掌,掌心赫然是几根极细的、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的透明丝线,上面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魂力波动。
“这是‘蛛丝探魂’的痕迹!那群见不得光的杂碎,在用这种东西一点点地筛找!”林碣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后怕,“这玩意歹毒得很,能极其敏锐地感知特定类型的魂力波动,一旦被缠上,除非瞬间斩断,否则根本甩不脱!他们他妈的根本不是在瞎找,他们是有明确目标地在搜捕!”
林碣猛地抓住林忆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锐利如刀:“忆小子,你跟叔说实话!你之前打听那些不明势力,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救回来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惹上这种能摸到咱们家门口来的可怕对头?!”
面对林碣几乎已经挑明的质问和眼中真切的担忧,林忆喉咙发干,他知道再也无法完全隐瞒了。但他绝不能说出沈炎的真正情况。
他反手握住林碣的手,目光坦诚却带着无比的凝重:“碣叔,相信我,我救他时并不知道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他的仇家……确实超乎想象的棘手。但现在,人我已经救了,林家也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的存在,绝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否则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他看着林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您现在要做的,不是追问他的来历,而是帮我,也是帮林家,守住这个秘密,争取时间!我会尽快处理,绝不会让家族因我而蒙受大难!”
林碣死死盯着林忆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丝毫心虚或欺骗,但他只看到了无比的坚定和沉重的责任。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松开了手,颓然道:“妈的……你小子……真是给老子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他虽然抱怨,但态度已然表明,他选择了相信林忆,并站在他这一边。
“我会让我手下信得过的弟兄,重点盯着西边和北边,尽量制造点动静,看能不能把那帮鬼崽子的注意力引开一段时间。”林碣压低声音快速说道,“但你这边……必须快!老子撑不了多久!一旦被刑堂那些老古板发现蛛丝马迹,谁都保不住你!”
“我明白!多谢碣叔!”林忆重重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更深的紧迫感。
送走林碣后,林忆站在冰冷的廊下,只觉得寒风刺骨,空气中的每一丝波动都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追兵已经逼近到了家门口!他们的手段如此专业狠辣,竟然连“蛛丝探魂”这种东西都用了出来!这意味着,沈炎一旦泄露丝毫气息,甚至只是他体内那奇异的魂力有稍微强烈一点的波动,都可能被立刻捕捉到!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猛地转身,快步回到静室。
室内,沈炎正靠坐在床头,冰狐小七不安地在他身边踱步。显然,方才林碣那并未刻意完全压低的焦急声音和林忆凝重的表情,已经让他察觉到了什么。
看到林忆进来,沈炎抬起头,深墨色的瞳孔中充满了紧张和询问,甚至带着一丝做好了最坏准备的决绝。
林忆没有隐瞒,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明,最后沉声道:“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更厉害。这里……可能很快就不安全了。”
沈炎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抠住了身下的寒玉床,指节泛白。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平静,那是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把我交出去吧。”他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或者……给我一个痛快。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林忆断然拒绝:“不可能!”他的语气斩钉截铁,“现在把你交出去,等于告诉对方林家与你有关,届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沉了谁都得死!”
他走到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炎:“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你尽快恢复,哪怕只能恢复一点点自保之力!我们要做好随时可能转移或……战斗的准备!”
“战斗?”沈炎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至极的弧度,他看着自己依旧使不上力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一片狼藉和不断流失的生机,“就凭我这样……”
“就凭你这样!”林忆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你忘了你要守护的东西了吗?忘了你的血仇了吗?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别想放弃!”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沈炎死寂的心上,带来刺骨的痛,却也强行激发出一丝不甘的余烬。
沈炎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眼中重新燃起挣扎的光芒。
林忆不再多言,立刻开始行动。他再次加固了静室的防护阵法,甚至不惜耗损修为,注入更多魂力。他将所有可能暴露气息的物品再次检查密封。然后,他坐回床边,开始以比以往更急迫、却依旧小心的方式,为沈炎疏导药力,冲击那些淤塞的经脉。
每一次魂力的输入,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他顾不得了。
静室之外,风声鹤唳,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静室之内,时间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与死神赛跑的紧迫感。
危机感从未如此强烈,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寒气已然触及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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