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颜在灶台前坐至月上中天，锅里的酱汁彻底凝住，像块琥珀般裹着锅底的残粒。
丫鬟小翠早已睡下，厨房只剩她指尖摩挲铁锅的轻响 —— 肃王那句 “过去的事情，或许忘了更好” 总在耳边绕，可越想忘，脑仁里越像有根细针在扎，扎得她心口发慌。
忽然，院墙外传来三短两长的叩击声，极轻，若不是她今夜无眠，定会当作风吹落叶的声响。
秦颜猛地抬头，这节奏她竟觉得熟悉，像在哪听过，可搜遍记忆，只寻得一片空白。
她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窗纱一角，见黑影在墙根一闪，转瞬消失在巷口。
次日清晨，秦颜带着肃王的嘱咐去福喜楼。
刚到后门，就见叶掌柜候在那里，脸色比往日沉了几分。
“楼主，您来了。” 他引着秦颜往后院走，脚步放得极轻，“昨晚三更，宫里来人了。”
“宫里？” 秦颜脚步一顿，“是上次来的李公公？”
叶掌柜摇头，从袖中摸出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色温润，刻着繁复的龙纹，边缘处有道浅痕，像是被硬物磕碰过。“是十一公公，带了这个来。”
秦颜接过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忽然一阵发麻，脑中有碎片闪过 —— 暗夜里，有人将同样的玉佩塞进她手里，低声说 “凭此可调动楼中所有力量”。
她攥紧玉佩，指尖泛白：“这是……”
“先帝的贴身玉佩。” 叶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老楼主在世时说过，若有朝一日宫里人持此玉来，无论所求何事，都不能拒。” 他顿了顿，“十一公公说，皇上要查四位皇子 —— 淮王、睿王、齐王，还有…… 肃王。”
秦颜的呼吸骤然停滞：“查肃王？”
“朝局不稳，皇上疑心重。” 叶掌柜叹了口气，“上次李公公来求查淮王，我以‘楼主不在，规矩难破’拒了，这次带了先帝玉佩，再拒，就是违了老楼主与先帝的约定。”
两人正说着，伙计匆匆来报：“叶掌柜，十一公公又来了，就在前门的雅间等着。”
叶掌柜看向秦颜，眼神里满是请示。
秦颜攥着玉佩，掌心的麻意还未散，她深吸一口气：“我们易容去见他。”
雅间里，十一公公穿着身素色绸缎袍，手里捻着串佛珠，见秦颜进来，起身时动作略显僵硬 —— 他常年在宫里当差，腰杆早就弯了。
“这位便是福喜楼的当家人吧？” 他目光在秦颜脸上扫了圈，又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老奴十一，奉皇上之命而来。”
秦颜将玉佩放在桌上，玉面映着窗外的晨光，龙纹愈发清晰。“公公既带了先帝的信物，有话不妨直说。”
她的声音比平日沉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惊讶，此刻竟没有半分慌乱。
十一公公搓了搓手，从袖中掏出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名字，每个名字旁都记着几行小字 —— 淮王近日与边关将领来往密切，齐王在京中私养死士，睿王则暗中购置了大批粮草，肃王虽没有什么动向，面部受损，但最近得到一部分兵权和京城护卫权交到了他的手中。
“皇上想知道，这四位皇子暗地里的动作，究竟藏着什么心思。” 他压低声音，“尤其是肃王，他手握兵权，若是有二心，后果不堪设想。”
秦颜看着纸上的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 肃王昨日还提醒她提防淮王，转头就被皇上怀疑有二心。
她抬眼看向十一公公：“福喜楼只是个做菜的地方，公公让我们查皇子，怕是找错人了。”
十一公公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玉佩，指尖摩挲着边缘的浅痕：“楼主不必瞒老奴。先帝在世时，曾与福喜楼的老楼主定下约定 —— 福喜楼替朝廷盯着朝野动向，朝廷则保福喜楼百年安稳。如今老楼主虽不在了，这约定总不能不算数吧？”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施压：“上次李公公来被拒，皇上没说什么，可这次朝局不同了。淮王在边关拉拢将领，齐王在京中蠢蠢欲动，睿王虽被困，但也保不齐暗中筹谋，若是再查不清他们的底细，怕是京城里要出大乱子。楼主，您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孰轻孰重。”
秦颜沉默了片刻，看向门外的叶掌柜，叶掌柜轻轻点了点头。
她转头对十一公公道：“查可以，但有三个条件。”
“姑娘请讲。”
“第一，福喜楼查出来的消息，只报给皇上一人，不能经任何人的手。” 秦颜的目光很亮，“若是消息走漏，下次再想让福喜楼办事，便是先帝的玉佩来了，也没用。”
十一公公连忙点头：“这个自然，老奴定会亲自将消息呈给皇上，绝不让第三人知晓。”
“第二，查的过程中，宫里不能派任何人干涉。” 秦颜继续道，“福喜楼有自己的规矩，若是有人盯着，查不出东西不说，还会坏了皇上的事。”
“老奴明白，皇上也说了，全听楼主的安排。”
“第三，” 秦颜顿了顿，“若是查到的消息牵扯到无辜之人，福喜楼有权压下不报。”
十一公公愣了下，随即笑道：“楼主心善，老奴替皇上答应了。” 他将纸推到秦颜面前，“这上面是四位皇子最近的动向，姑娘可以先看看。”
秦颜拿起纸，刚看了两行，就听雅间外传来伙计的声音：“叶掌柜，肃王来了，说要找秦姑娘。”
两人皆是一惊。好在秦颜易容，并戴了面纱，还换了男装。想到这儿，她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秦颜把手中玉佩递还给了十一公公。
十一公公连忙将纸折起来，与玉佩，一起塞进袖中，又对秦颜躬身行礼：“楼主，那老奴先从后门走了。”
他起身时慌不择路，差点撞在门上，“消息的事，老奴等楼主的信儿。”
秦颜给叶掌柜使了眼色，迅速转身离开。
叶掌柜，忙命人把桌子上的茶盏收起，并准备先拖住肃王，待秦颜换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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