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内的空间比青珞预想的要深一些,虽然狭窄潮湿,但足以容纳她和昏迷的赤炎,并且提供了一个难得的、相对隐蔽的庇护所。将赤炎小心翼翼地在最内侧安顿好,用最后几片干燥的大叶子垫在他身下后,青珞几乎虚脱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疼痛便席卷而来。每一处肌肉都在尖叫抗议,被藤条勒伤的肩膀火辣辣地疼,与盲爪兽周旋时留下的擦伤也开始隐隐作痛。饥饿和干渴如同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意志。
她不敢休息太久。外面的天色透过缝隙逐渐暗淡,意味着夜晚即将来临。丛林的夜晚比白天要危险百倍。她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水和食物,至少……要找到水。
小心翼翼地将入口用碎石和枝条稍作伪装后,青珞握紧那柄简陋的石刃,深吸一口气,再次钻出了岩缝。这一次,她不敢走远,以岩缝为中心,在附近慢慢搜索。
空气中的甜腻腐香似乎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青珞的心猛地一紧,警惕地伏低身体,借助茂密的蕨类植物隐藏身形,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望去。
前方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几只形态丑陋、周身缠绕着淡淡黑气的低阶蚀妖,正围着一团小小的、雪白的身影。那是一只……幼兽?它体型只有小猫般大小,通体覆盖着莹白如雪的绒毛,看起来蓬松柔软,与周围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最奇特的是,它额头中央生有一撮宛如冰晶凝结而成的、散发着微光的翎毛,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此刻正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炸开,显得更加蓬松。
但此刻,这只幼兽的状况极其糟糕。它的一条后腿似乎受了伤,行动不便,雪白的绒毛上沾染了刺目的血迹和泥污。它被蚀妖包围,无路可逃,只能伏低身体,从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却因稚嫩而显得毫无威慑力的“呜呜”低吼,那双清澈如琉璃般的碧色眼瞳中,充满了惊恐、绝望,却还有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
围攻它的蚀妖形态不定,如同扭曲的影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不断试探着逼近。它们似乎对这只幼兽垂涎欲滴,那不仅是捕食的欲望,更带着一种对纯净生命的憎恶和污染本能。
青珞的心脏被那只幼兽眼中的绝望狠狠撞了一下。它太小了,太脆弱了,就像……就像刚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无助的自己。如果当时没有遇到赤炎,她的下场恐怕比这只幼兽好不了多少。
救?还是不救?
理智在疯狂地警告她:自身难保!赤炎还生死未卜!这些蚀妖虽然低级,但数量不少,以她现在的状态,冲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招惹蚀妖是大忌!
可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在自己眼前被蚀妖吞噬、污染吗?那种冰冷的绝望感,她感同身受。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一只蚀妖猛地扑上,利爪划过幼兽的背脊,带起一蓬血雾和几缕雪白的绒毛。幼兽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哀鸣,身体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那声哀鸣如同尖刺,扎破了青珞心中最后一丝权衡。她想起了赤炎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了青岚救治伤者时的温和坚定,也想起了自己握着玉璜璜时,心中那份想要“守护”什么的心情。
“不行……”她低声自语,眼神却瞬间变得坚定,“不能见死不救!”
她猛地从藏身处跃出,同时将手中一块尖锐的石块用尽全力掷向最近的那只蚀妖!
“滚开!”她大声喊道,试图吸引蚀妖的注意力。
石块精准地砸中了那只蚀妖,虽然没造成什么伤害,却成功激怒了它。所有蚀妖的“目光”瞬间从幼兽身上转移,锁定了突然出现的青珞。它们能感觉到,这个新出现的人类身上,有一种更让它们厌恶、却又隐隐带着诱惑的气息。
几只蚀妖立刻调转方向,嘶叫着朝青珞扑来!
青珞头皮发麻,但她早有准备。她没有傻傻地硬拼,而是转身就往与岩缝相反的方向跑去!她必须把这些蚀妖引开,离赤炎和受伤的幼兽越远越好!
“来啊!追我啊!”她一边跑,一边故意制造声响。
蚀妖果然被引了过来,它们速度不慢,尤其是飘忽不定的形态,在林木间穿梭极快。青珞拼尽全力奔跑,利用树木作为障碍,不断变向,惊险地躲避着蚀妖的攻击。腐臭的气息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冰冷的触感几次擦过她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敢停,也不能停。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着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就在她几乎力竭,眼看就要被一只蚀妖扑中的刹那——
“呜——!”
一声不同于之前的、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低吼响起!并非来自青珞身后,而是来自侧前方!
一道小小的、迅捷如电的白影猛地从一丛灌木后窜出,精准地撞在了那只即将扑到青珞的蚀妖侧面!是那只受伤的幼兽!它竟然没有趁机逃走,反而跟了上来,并在关键时刻帮了青珞!
虽然它的撞击对蚀妖影响不大,反而让自己因为腿伤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但这短暂的干扰,为青珞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青珞来不及惊讶,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住机会,猛地向前一扑,同时回身,将手中一直紧握的石刃,灌注了全身力气,狠狠刺向另一只逼近的蚀妖!
“噗嗤!”
石刃竟然真的刺入了蚀妖模糊的形体!那蚀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形体一阵波动,黑气逸散了不少!有效!这粗糙的石刃,在蕴含了她决绝意志的力量下,似乎能对低阶蚀妖造成伤害!
这个发现让青珞精神一振!她顺势翻滚,躲开另一只蚀妖的攻击,目光快速扫过战场。幼兽倒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另外两只蚀妖正朝它逼近。而刚才被石刃刺中的那只蚀妖,虽然受伤,但并未消散,依旧虎视眈眈。
不能让它伤害幼兽!
青珞眼神一凛,不再后退,反而主动冲向那两只试图攻击幼兽的蚀妖!她知道自己没有胜算,但至少要给那小家伙创造一线生机!
“别怕!”她对着幼兽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
或许是她的举动,或许是那声呼喊,又或许是幼兽感受到了她身上玉璜璜散发出的、与蚀妖截然相反的微弱气息。倒在地上的幼兽仰头看着这个挡在它身前、明明也很脆弱却异常坚定的人类,碧色的眼瞳中,惊恐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取代。
就在这时,青珞胸前的玉璜璜,似乎感应到了她强烈的守护意念和眼前蚀妖的污秽之气,突然温润的光芒微微流转,比平时明亮了一丝。虽然远不及之前净化蚀妖时的清辉,但这微弱的光芒,却让逼近的蚀妖动作微微一滞,显露出一丝本能的不适和忌惮。
机会!
青珞抓住这瞬间的迟疑,再次挥动石刃,状若疯虎般攻向蚀妖!她没有章法,只有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和精准的攻击——专挑蚀妖形体的核心(一种模糊的感觉指引着她)刺去!
一只蚀妖在连续被刺中后,哀嚎着消散。另一只也被击伤,动作迟缓。而那只最初被引开的蚀妖也追了上来。
战斗变成了混乱的缠斗。青珞身上添了几道新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护在幼兽前方。幼兽也挣扎着,用它那并不锋利的爪牙,努力攻击着蚀妖的下盘,进行着微弱的抵抗。
终于,在青珞不顾一切地将石刃刺入最后一只蚀妖的核心,自己也因为脱力而单膝跪地时,最后一丝黑气消散了。
林地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青珞粗重如牛的喘息声,以及幼兽细微的、带着痛楚的呜咽声。
结束了……她活下来了,还……救下了它。
青珞瘫坐在地,看着不远处那只同样精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小家伙。幼兽也正抬头望着她,碧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好奇。
它没有逃走。
青珞忍着浑身的疼痛,慢慢伸出手,声音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却尽可能放得轻柔:
“没事了……小家伙,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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