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那些衣服，他压根就不是从百货大楼拿的。
百货大楼大部分还是以黑白灰绿为主，只有少的部分比较出格，也多数都是年轻人在看。张红梅说是在整改百货大楼，也没看出来整改了个什么，摊子还是那些摊子，就是多了点新摊子，还有些外地的商人，其中有一家，在卖西装。
宋娇娇在外国电影里见过人家穿这衣服，看了好几眼，停下来脚步。
“怎么？”
沈衍礼顺势扫了一眼，了然，还有点无奈。
说白了，他媳妇就喜欢那种斯文的，西装底子还是白衬衫，那摊主眼尖，迎出来，笑吟吟的，也不知道操着一口哪里的方言：“靓仔，要试试不？外国货。”
“呦。”
沈衍礼倒是稀奇：“广商，跑得挺远啊。”
“你给我拿下来，我试试。”
里面衬衫比一下就行，他身形还是偏瘦，不挑衣服。只要不小，都能穿。
摊主拿着长棍将衣服勾下来，问着：“之前去过？”
“没，跟你们那边人打过交道。”
来京都的兵，那真是哪里的人都有，吵起来什么方言都往外面撂。他刚好里面穿得也是白衬衫，宋娇娇卷着他的外套包着，看沈衍礼长臂一撑，行云流水似的就挂身上了，板板正正的。
“好看吗？”沈衍礼抻了抻领子，免好，侧头问道。
这西装还挺修身，裹着沈衍礼的腰线下去，看起来肩宽腰窄的，摊主道：“我这边搭了试衣间，要不您再把裤子换上，给您爱人看看呢？”
因为沈衍礼这蓝裤子，着实搭配起来不伦不类，他倒是真想卖东西，还很热情的问着鞋码，要给挑一双棕色的尖头皮鞋。
“你换换，你换上我看看。”
宋娇娇总算明白为什么沈衍礼那么爱给他买衣服了。
沈衍礼笑而不语，搭着裤子拎着鞋，往试衣间去了，还嘱咐了一句：“别乱跑。”
“您跟您爱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养眼呢。这衣服换上肯定靓。”
他这话其实都还说不明白，挤了半天才挤出来这两句，宋娇娇也只是点头：“谢谢。”
沈衍礼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宋娇娇就已经决定要买了。
她不太会形容。
就只能说好看，特别好看。
沈衍礼个子就高挑，骨架匀称。那西装裤是直筒的，显得他腿修长、笔直，鞋也好看，他老穿那蓝外套，不是不好看，就是不修身，往背后看总觉得不直溜，这个外套就好看，显得背很直，搭配比外国电影明星都好看。
“这边还有领带。”
这摊主跟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条黑白波纹的带子，沈衍礼瞥了一眼。
得。
这都不知道打哪儿看出来他俩是舍得掏钱的，什么都往外面叼。
“这东西怎么系？”
沈衍礼是存了心思要把自己收拾妥当。
他媳妇就好这口，那这不撞上了？
摊主踮着脚，边系边教，宋娇娇也在旁边看，绕来绕去，往上面一推就成了。
沈衍礼勾着被他系的发紧的领带往下扯了扯，站宋娇娇旁边，都没说话，瞧见他媳妇愣愣看了他两眼，低下脑袋盯脚尖，跟他刚上宋家提亲那阵子似的。
他转头道：“就这一套，你开个实诚价，我也不是不识货的。不会让你亏，也不会让你赚太多。你说吧。”
摊主都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
就有些东西，他真不是一件衣服就能掩盖住的，沈衍礼这厮，他一看就不像个没钱的主，矜贵，骨子里能透出来。
摊主盘算了一番，比了个八的数字，沈衍礼挑眉：“你也没实诚啊。”
“我找老裁缝手工量身定制一套才一百。说是国外的，你这都是工厂机制尾货吧。最多五十，多了没有。”
沈衍礼那真是掐算的刚好赚一点。
顶多就让人赚个来帝都的车票钱。
摊主摇着脑袋：“呢件事唔得，不够本。”
“好像说的我之前没买过外国货一样，再给你加五块，领带钱让你多赚点儿，看在你还有点手艺的份上。”
摊主都想不明白了，这帝都有钱人咋这么抠门。
他八十都没多要，就为了打个名声。
“就这一套。”摊主道，“再加点儿嘛靓仔，出门做生意不容易啦。”
“那就加五毛吧，再多你就挂着吧，我看你啥时候卖出去。”
帝都的市场还没打开。
西装在沿海地区已经很常见了，帝都不一样，现在缺的就是名气、穿出去，主要沈衍礼他好看啊，他穿着还好看，这简直就是活招牌。
摊主最后只能咬咬牙：“五十五块五毛八分钱，结账吧。”
“哪来的八分钱？”沈衍礼问道。
摊主震惊道：“加五毛八，靓仔，八分钱而已啦。”
“那不行，八分钱也是钱。”
沈衍礼这趟出门真带了不少钱，但是分了好几个兜装，他从裤子里掏出来几张，连带着布票，数了数，真就八分钱也不给。
摊主瞧着他手里黑乎乎好几张，想哭也想笑。
早知道他就要加再高点了。
沈衍礼这一套打包带走，这皮鞋用的不是什么好皮料，也就单纯好看，真皮还得是鳄鱼跟牛皮，他逛自己衣服没什么感觉，等准备给媳妇买就挺上劲，宋娇娇问道：“你为啥不直接换上？”
“哎，这衣服就那么好看？”沈衍礼问道。
哪是衣服好看。
这不是人好看吗。
出门在外，宋娇娇说不出来这种话，嘀嘀咕咕半天，沈衍礼抄着兜，晃晃悠悠道：“换都换下来了，等着晚上再穿给你看。”
嗯。
他暗戳戳的想。
以后穿西装的，也得防一下了。
宋娇娇那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全给她挖出来。
好啊。
这衣服也算是没白买。
宋娇娇感觉不出来，沈衍礼是真感觉到帝都在暗潮涌动，从货品就能看出来，之前那些外国货都得藏着掖着，私下流通。现在不一样，都敢直接挂铺面，这更像是某种讯号——
开放。
新时代。
润物细无声。
这八零年开启，果真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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