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已来，惊蛰还尚未来叩门。
最近鹰山山脉上空的云层经常厚得发沉。
就如同此时，天幕低垂，云层中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滚动，带着压抑的力量感。
周围的空气里饱吸了水汽，沉甸甸的，也湿漉漉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潮湿的感觉。
不过，鹰山庄园的工具房前此时正是热火朝天。
拖拉机、旋耕机、带着锋利耙齿的圆盘耙……这些沉默了一冬的钢铁巨兽被从工具房里拖拽出来检修。
工具房前，金属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听上去清脆又沉重。还有扳手敲击锈蚀的螺栓，铁锤校正微微变形的犁刀，其间还夹杂着镇子上请来的比较熟悉的工人们简短的吆喝和他们偶尔被机油呛到的咳嗽。
“榔头！这边，对，大号的！李总，您搭把手，扶稳这个犁头！”
李轩正和一位工人合力对付着旋耕机后面那一排盘绕如蛇、沾满板结泥块的刀片。
李轩双臂肌肉绷紧，正用一根粗壮的撬棍对付着锈死卡住的螺栓。好在李轩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对比的了，所以很轻易的就将那顽固的螺栓拧开了。
“好小子，劲儿不小！”旁边的工人笑着赞了一句。
李轩笑着回应了一句：“哈哈哈，我平时没少锻炼，所以也有把子力气。”
这时，工人老张一边用棉纱擦着手上的油污，一边慢悠悠地开口：“我说小李总啊，这等到惊蛰一过，万物就复苏了，种子就得赶紧下地。可这光有种子下地也不行啊，”他故意顿了顿，接着看着李轩说：“你这媳妇儿的事儿是不是也该上上心了？种子要下地，媳妇也得找啊！啥时候能让咱们也喝上杯喜酒？你看人家小方总，听说现在在镇上可受欢迎了！”
这话题一起，旁边几个工人也立刻来了精神，并纷纷加入话题。
“就是就是，小李总一表人才，又有这么大个庄园，还怕找不到好姑娘？”
“老张说得在理，开春了，好事也得抓紧办！”
李轩脸上瞬间有点发烫，笑容里带着点年轻人的腼腆，不过更多的却是胸有成竹的坦然：“张叔，您就甭操心这个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咱还是先把地种好要紧。”
他转移了话题，扬了扬下巴指向那台刚换好刀片的旋耕机。
“行行行，你小子，滑头！”老张笑了笑，也不再多说，招呼着人继续干活。
李轩也去给刚换好刀片的旋耕机链条上油去了。
不过，这里的喧嚣和浓烈的机油味显然不是所有成员都喜欢的。虎贲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它那双琥珀色的圆眼好奇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随即，敏感的鼻子捕捉到空气中那股浓烈而陌生的化学气味。这刺鼻的气味让虎贲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连带着巨大的身躯都跟着震了一下，然后一脸嫌弃地甩了甩头，喉咙里还发出阵阵低低的、不满的咕噜声，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溜了。
几乎同时，金灵稳稳地落在工具房的最高处，它收拢起宽大的羽翼，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边忙活的人类和那些钢铁机器。
此时，李耀华正半蹲在一台拖拉机的巨大后轮旁，它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而且还混杂着几点蹭上去的黑色油污。
他正拿着一个长柄扳手和一个生锈的螺栓较劲。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黏在鬓角，并随着他每一次用力而微微颤动。
“嘿——！”他低喝一声，手臂肌肉贲张，那顽固的螺栓终于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而后松动了。他直起腰，用沾满油污的手背抹了下额头，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老伙计，歇了一个冬天，骨头都锈紧了。”他对旁边正给旋耕机链条上油的李轩说道。
李轩应了一声，手里的油壶稳稳地倾倒，同时对李耀华说：“爸，你歇会儿，液压管那边我看着有点渗油，得紧一紧接头，待会儿我来弄。”
倒完油后他放下油壶便拿起另一把更大的扳手，接着就钻到了拖拉机庞大的身躯下面。
李耀华看着儿子麻利的身影消失在车底，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是欣慰，也有一丝感慨。
“汪！汪汪汪！”
一阵充满活力的犬吠由远及近。一道黄色的身影跑了过来，正是小满。它脸上还沾着几点新鲜的泥浆，湿漉漉的鼻头兴奋地翕动着，尾巴摇得如同高速旋转的风车。它绕着检修中的农机撒欢跑了两圈，最后精准地停在李轩露在车外的腿边，然后它低下头把嘴里叼着的东西往他身边放，然后低下脑袋往李轩满油污的工装裤上蹭。小满放下的东西是李轩早上脱下来放在田埂边透气的一只帆布手套。
“小满，别捣乱！”
小满见主人没立刻理它，于是就转身冲了出去找虎贲玩了，它也不怎么喜欢这些味道。
农机检修的工作节奏并未被小满打断。李轩很快就完成任务从车底滑出来了，他捡起手套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油渍对李耀华说：“液压接头紧好了。爸，仓库里那几袋紫花苜蓿的种子，还有新到的黑麦草种都得搬出来透透气。然后等过两天翻好地就能撒下去了。”
“行，这就搬。”李耀华立马招呼两个刚给耙片上完油的工人：“来，搭把手，先把那几袋绿肥种子挪到门口通风的地方。”
仓库角落光线有些昏暗。李轩和工人一起，将一袋袋沉甸甸的种子搬到靠近棚口的通风处。
在搬动其中几袋看起来并无二致的种子时，当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粗糙的麻袋表面，指尖似乎能感受到袋子里的种子正散发出一种微弱的脉动，像是有看不见的暖流在袋中缓缓涌动，带着一种奇特的生机……
这股生机与他体内那缓慢运转、日益精纯的灵诀隐隐呼应起来。
李轩喃喃自语：“灵气向玄气的转化终于进行到了这个阶段了吗？秘境里的灵泉与灵田的蜕变，似乎也已到了关键隘口。”
李轩此时眼神清亮，心中也一片澄澈，一种奇妙的预感在心头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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