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化不开,沈清澜站在落地窗前,掌心那枚微型存储卡的金属棱角深深嵌入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大脑维持着最后的清明。
母亲日记里那颤抖的笔迹——“若有不测,去找小婉,她知道……”——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陈婉阿姨,母亲少女时代唯一的密友,母亲去世前最后频繁联系的人。顾云深竟然已经在查她了!他想做什么?像抹去母亲存在过的痕迹一样,让陈姨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寒意蚀骨。
她以为自己已经窥见了深渊的全貌,此刻才惊觉,那不过是深渊投下的一缕阴影。
“咔嚓。”
极轻微的开门声自身后响起,没有敲门,带着一种惯常的、令人不悦的理所当然。
沈清澜没有立刻回头,她只是敛下眼眸,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在瞬间强制压回眼底深处,再抬眼时,面上只剩下一层薄霜般的平静。她动作自然地合上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那上面,正显示着母亲日记最后一页的扫描件。
进来的是沈玉梅。
她穿着一身昂贵柔软的羊绒家居服,脸上挂着那副沈清澜看了二十几年的、无懈可击的慈爱笑容,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清澜,这么晚了还不睡?看你灯还亮着,姑妈给你热了杯牛奶,安神的。”
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那台合上的电脑。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沈玉梅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精心描绘过的眼角细微地抽动,端着牛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白色。尽管只有一刹那,却被沈清澜清晰地捕捉到了。
那是猝不及防的惊慌,是被触及最隐秘伤疤时的本能反应。
“清澜啊……”沈玉梅的声音干涩了一分,强行维持着温和的语调,将牛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又在看你妈妈留下的那些旧东西?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总是沉溺在过去的悲伤里,对你身体不好,也让你爸爸……和我们担心。”
她说着,伸手似乎想如往常一样,去拍沈清澜的肩膀,带着安抚,实则掌控的意味。
沈清澜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只手。
她转过身,直面沈玉梅,目光清凌凌的,像浸了寒潭的水,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伪装的锐利。“过去的事,之所以过不去,是因为该弄清楚的事情,一件都还没有弄清楚。”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金石之音。
沈玉梅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彻底坍塌下去,露出底下那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与被冒犯的愠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弄清楚?清澜,你是不是又听外面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胡说了?还是……”她的视线再次扫向电脑,意有所指,“看了些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胡思乱想?”
“不该看的东西?”沈清澜轻轻重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无尽的讽刺与冰封的决绝,“我母亲留下的日记,对我而言,是这世上最该看的东西。倒是姑妈您,好像很害怕我看到这些‘旧东西’?”
沈玉梅的脸色彻底变了,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她眼神闪烁,带着一丝被逼到角落的凶狠,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沈清澜!我是你长辈!我关心你才来说这些!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神神叨叨,疑神疑鬼!我看云深医生说得对,你就是需要好好……”
“我需要什么,我很清楚。”沈清澜打断她,眼神如出鞘的利刃,冰冷地定格在沈玉梅脸上,“不劳姑妈,还有那位顾医生,费心。”
那句“云深医生”,那试图将她再次打回“病人”位置的企图,像一根毒刺,彻底激怒了她,反而让她心底那片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而清醒。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冻结成了冰块,每一寸都充斥着无声的硝烟。沈玉梅胸口剧烈起伏,那目光像是淬了毒,死死盯着沈清澜,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而沈清澜只是那样站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雪中傲然的青竹,寸步不让。
最终,沈玉梅狠狠瞪了她一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你出息了!我看你能弄清楚什么!”
她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刺耳又仓促的“哒哒”声,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在深夜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沈清澜缓缓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被存储卡硌出的深深红痕清晰可见,伴随着隐隐的钝痛。她走到桌边,看也没看那杯犹自散发着温热甜香的牛奶,直接拿起,将乳白色的液体尽数倒进了旁边的盆景里。
牛奶渗入土壤,无声无息。
她拿起那件早已选好的墨绿色丝绒长裙,丝绒面料触手温凉,深沉的颜色宛若凝滞的深潭,却在灯光的流转下,隐约有暗芒浮动,如同她眼底深埋的、永不熄灭的恨意与决心。
明天,陆允辰的音乐会。
那不是一个风花雪月的约会,那是另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有温柔的陷阱,有审视的目光,有来自联姻对象的算计,或许,还有顾云深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
但她知道,当她穿上这身战袍,走进那片流光溢彩,她便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摆布、被定义为“精神失常”的沈家小姐。
她是沈清澜。
是带着母亲遗志和血海深仇,从地狱边缘爬回来,讨债的人。
她摊开手心,那枚冰冷的存储卡安静地躺在那里,旁边,是苏晚刚刚送来、尚未破解的,属于顾云深诊所的加密就诊记录。
一旧一新,一个承载着血泪的过去,一个可能隐藏着致命关键的现在。
如同双生利刃,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母亲无声的呐喊在她血脉里奔流、沸腾。
这场以生命为注的博弈,她从被动承受,转为主动出击。
而现在,猎人与猎物的位置,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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