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蝗灾席卷北地田，颗粒无收人心慌
就在沈砚设置下蝗虫监测信息素的第五日，也是苏清鸢紧锣密鼓秘密整顿物资的关头，那场被预言、被恐惧的灾难，毫无征兆地，以一种近乎蛮横和绝望的姿态，降临了。
起初，只是天际边传来一阵低沉的、持续的嗡鸣，像是无数张巨大的桑皮纸在被同时抖动，又像是遥远地方传来的闷雷。这声音起初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旱了这么久，谁都盼着一场雷雨。
沈家村里，几个正在村口老槐树下歇脚闲聊的老人停下了话头，疑惑地抬头望天。天色有些昏黄，不像要下雨，那云层移动的速度也太快了些，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沈砚正在自家院子里，检查他之前带着村民制作的几个简易捕蝗网兜——这是他在得到【高效捕蝗器设计图】后，利用现有材料做的简化版。当那嗡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涌来时，他猛地抬起了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来了！到底还是来了！而且比系统预估的最早时间，还要提前了几天！
“爹！娘！大哥！快！把家里所有能盖的东西都拿出来，盖在水缸上，盖在柴火堆上！快！”沈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厉色，将愣神的家人惊醒。
沈老实和沈石虽然不明所以，但见沈砚如此神态，也不敢怠慢，连忙招呼屋里的女眷行动起来。
而就在这短暂的骚乱中，那片“黄云”已经逼近了沈家村的上空。
那不是云！
那是无数只振动着褐色翅翼的蝗虫，汇聚成的死亡阴霾！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没有尽头，将本就昏黄的天空彻底遮蔽，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阳光被切割成破碎的光斑，艰难地透过虫群的缝隙洒落，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黄昏。
嗡鸣声震耳欲聋，淹没了世间一切其他的声音，直往人的耳朵里、骨头缝里钻，带来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
“蝗虫！是蝗神！蝗神发怒了！”村口有老人发出了凄厉的嚎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那片移动的“黄云”磕头如捣蒜。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沈家村。
“快！快回家关紧门窗！”
“我的麦子！我的麦子还没熟啊！”
“老天爷啊，你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哭喊声，惊叫声，与那铺天盖地的嗡鸣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绝望的乐章。
蝗群如同得到号令的军队，开始俯冲。它们落在屋顶上，落在院墙上，落在树木上，更落在了那一片片承载着村民最后希望的田地里。
沈家村外围，那些在旱灾中苦苦挣扎、才刚刚抽出些羸弱穗子的庄稼，首当其冲。绿色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被那无数张蠕动的、啃噬的口器吞噬。紧接着是麦秆，是尚未饱满的麦穗……蝗虫过处，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如同被烈火燎过一般。
不仅仅是田地。凡是绿色的东西——路边的野草，树上的嫩叶，甚至晾晒在外的野菜干——都成为了它们攻击的目标。它们无孔不入，从门缝、窗隙往里钻，吓得屋内的女人和孩子尖声惊叫。
沈砚家后院那方试验田，因为靠近内院，且沈砚反应最快，用家里能找到的所有破布、草席盖得严严实实，暂时幸免于难。但听着外面那令人牙酸的啃噬声，看着窗外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沈砚透过门缝，死死盯着外面的景象。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系统的预警成真了，但这真实的场景，远比数据更令人震撼和绝望。他清楚地知道，这不仅仅是沈家村的灾难。系统的预警范围是“北地三省”！
青州城内， 也同样未能幸免。
虽然城内的绿色远少于乡野，但庞大的蝗群依旧如同乌云压城。它们撞击着门窗，落在街道上，爬满了店铺的招牌，甚至飞进了知府衙门的大堂。城内一片混乱，行人抱头鼠窜，小贩连货摊都顾不得收拾，只想找个地方躲藏。
苏府的高墙和严密的门窗，暂时挡住了这些小恶魔的入侵。但站在阁楼上的苏清鸢，透过琉璃窗，清晰地看到了外面那副地狱般的景象。
遮天蔽日的蝗虫，将青州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嗡嗡作响的牢笼。远处城外的方向，更是黄蒙蒙一片，不用想也知道，那里的情形只会比城内惨烈百倍。
她扶着窗棂的手，指节泛白。尽管早有预料，尽管重生一世，再次亲眼目睹这毁灭性的一幕，她的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与眼前的景象重叠。饥荒，就是从这场蝗灾之后，真正变得无法收拾。易子而食，十室九空，人间沦为鬼蜮……
“小姐……”云袖的声音带着颤抖，脸色惨白地站在她身后，显然也被吓坏了。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转过身，脸上已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静：“告诉苏福和苏勇，加快速度！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很清楚，这场蝗灾，会彻底榨干北地最后一丝生机。随之而来的，将是前所未有的、规模巨大的流民潮。而朝廷的暴税，则会成为点燃这个巨大火药桶的最后火星。青州城，很快就会成为风暴眼。
必须在这一切彻底失控之前，离开！
蝗灾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第二天清晨，那令人疯狂的嗡鸣声渐渐远去，蝗群如同它们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地转向别处时，幸存下来的人们，颤抖着打开了家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被彻底剥夺了颜色的世界。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枯黄。田地变成了荒漠，只剩下嶙峋的土坷垃和零星立着的、光秃秃的秸秆。树木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的乞丐，赤条条地立在原地。连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也几乎找不到一丝绿意。
颗粒无收。
这四个字，以前只是一个沉重的词语，此刻，却化作了压在每个幸存者心头的巨石，带来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沈家村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震天的哭嚎。村民们扑向自己的田地，跪在那些残梗之间，用手刨着干裂的土地，似乎想从里面再挖出一点希望，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满手的泥土和彻底破碎的心。
“没了……全没了……呜呜呜……”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蝗神啊，你为什么不直接收了我们去啊！”
绝望，如同瘟疫，在无声地蔓延。人们的眼中，失去了最后的光彩，只剩下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沈砚站在村口，看着这片被彻底摧毁的土地，看着那些悲痛欲绝的村民，他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生存的危机，从未如此刻这般赤裸和严峻。
而在青州城内外，更多的人，在短暂的麻木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南方。一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无数绝望的心中滋生、疯长——
逃！离开这片被神遗弃的土地！
庞大的、无可阻挡的流民潮，开始在这片被蝗虫啃噬殆尽的大地上，悄然汇聚，即将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未知的、却可能是唯一生机的南方。
毁灭，已至。乱世，开启了它最血腥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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